90年代中期的苹果公司正处于极其动荡的时期,这段时间被许多业内人士戏称为苹果“围绕水桶转”的阶段。尽管公司命运存在诸多不确定性,苹果却依然在积极招聘人才。我,作为一个当时在堪萨斯州的Macintosh游戏开发者,怀揣着对技术和艺术结合的热情,于1995年10月加入了苹果公司,担任QuickdrawGX图形工程师。刚开始,我对苹果的招聘流程感到前所未有的独特,而当真正成为苹果一员时,我意识到自己或许潜入了一个专业门槛极高的环境。新同事们既友善又极具才华,而我在专业水平上的差距让我初入职场时感到阵阵焦虑和不安。经过大约半年的适应期,我逐渐掌握了岗位所需的技能并融入团队,然而一次项目的失败让我被调往另一个团队——ColorSync团队,承担起将原本基于摩托罗拉68K芯片的颜色选择器迁移到新兴的PowerPC芯片架构上。
颜色选择器是苹果系统中让用户能够直观选择和管理颜色的重要工具,包括HSL(色调、饱和度、亮度)和RGB(红、绿、蓝)两种模式。原有HSL色轮的实时渲染依赖大量为68K芯片编写的汇编代码,这意味着必须完全摒弃这套代码,重新用我更熟悉的C语言来开发。对我而言,汇编语言无异于一种陌生的“外语”,任务充满挑战性。幸运的是,PowerPC芯片性能强大,纯C语言实现后的性能甚至优于旧体系,这让我顺利完成了移植工作。没人专门愿意接手颜色选择器项目,因此我作为新人毫无怨言地承担了任务。另一方面,我发现理解项目复杂的回调机制是一大难题,为了深入掌握其结构,我竟然自己动手从零开发了一个基于HSV(色调、饱和度、明度)的颜色选择器,这无疑帮助我理清了已有代码的运作逻辑。
随后,我还开发了基于HTML的颜色选择器,方便网页设计师使用标准的十六进制颜色代码,同时又设计了一个颇具趣味的“蜡笔选择器”,试图让颜色选择变得更加亲切和富有表现力。令人欣慰的是,尽管这些工具并非市场或设计人员特别提出需求,但苹果最终将它们纳入了发布版本。这种自由驱动的工程文化让我深刻感受到,苹果的工程师既是程序员,更是用户和创造者。然则,正当我沉浸于技术创新和小乐趣时,我犯下了一个大错。在颜色选择器的资源内部,我偷偷插入了以T.S.艾略特(T.S. Eliot)《J. Alfred Prufrock的情歌》结尾几行诗句为资源名的“彩蛋”,这些文本虽然隐蔽但属于版权保护范围。我以为一小段诗句可以视作合理使用,但苹果对版权极为严苛,这一做法无疑给整个即将发布的操作系统带来了严重风险。
幸运的是,这些字符串在软件出厂前被发现并及时清除。我被经理叫进办公室,面临了公司高层的严厉训斥。尽管我极力辩解自己无意侵犯版权,也承认疏忽了对公司政策的了解,但无论理由多么充分,错误已然发生。那次会议让我倍感压力,甚至觉得自己命悬一线。令我惊讶的是,公司最终决定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这段经历成为我职场生涯的重要转折点,从此我明白职场不仅仅是技术能力的考验,更是对职业素养和规则理解的挑战。
经过反省,我不再轻率尝试未经授权的改动,也学会了在行动前征求团队和管理层的意见,避免再次引火烧身。那次险些被解雇的经历让我如同重塑自己,变得更专业与谨慎。在以后的岁月里,我数次提醒新员工尊重公司的规章制度,切忌让我曾经犯过的错误重演。苹果的企业文化虽鼓励创新,却也强调责任与规范,这两者缺一不可。此后不久,我因未及时了解并参加公司安排的新员工入职培训,错过了对401k退休计划的认知,这再次暴露了我在白领职场成长方面的不足,但幸好在管理层指导下逐渐补足。随着时间推移,我逐步适应了苹果的专业环境,参与多个核心项目,个人技能和素养得到显著提升。
经历了这次差点丢掉工作的风波,我更加懂得在创新和自由表达之间保持平衡,以及遵守知识产权的重要性。回顾当年,尽管苹果差点与我分手,但正是这次磨难塑造了我更加成熟的职场姿态,也让我明白了职业生涯中不断学习和修正的重要。如今,我乐于在团队中分享这段经历,希望年轻一代工程师能够从中汲取教训,既敢于创新,也懂得尊重规则与版权。苹果公司曾经的动荡时代,也造就了一批批经历风雨的工程师,而我的故事,无疑是这个传奇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