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伴随着月光洒落在伦敦的汉普斯特德荒野,一场看似普通的午夜游泳悄然开始。然而,正当这对年轻情侣享受亲密时刻之时,却触发了一场人生巨变。作者内森·邓恩(Nathan Dunne)回忆道,当他的女友亲吻了他的脸颊,仿佛一切都被“开关”瞬间扭转,噩梦由此拉开序幕。整整十七年前,这一切发生得如梦初醒,却又令人难以置信。那个夜晚成为了他痛苦挣扎的起点,他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邓恩的症状由一系列离奇且令人迷惑的体验构成。
他形容自己的声音变得机械,目光如同蒙尘,仿佛被困于自我身体之外的另一具“第二身体”之中。更为深刻的恐惧是对水的强烈反感,无论是冷雨还是热水浴,他都无法承受那种与水接触的感觉。那种恐慌如此剧烈,以至于他在第二天割破了自己的皮肤,甚至曾一度萌生轻生念头。这一切的根源,直到三年半后,他才得以被诊断出患有“去人格化障碍”(Depersonalisation Disorder),一种精神分裂相关的解离性疾病。 去人格化障碍在大众中尚未普遍了解,其患病人数在英国约为130万人,与躁郁症患者数量相似。然而,去人格化障碍的识别度较低,患者往往经历漫长且痛苦的诊断过程。
邓恩在2008年开始经历症状之时,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HS)对于此类疾病的诊断等待时间高达八至十二年。到了2017年,英国议员Lyn Brown才将该疾病患者的经历带进议会,引发社会关注,更在2019年成立了专门的公益组织“Unreal”,致力于为患者提供支持和科普教育。如今,邓恩已出版了自传体著作《当一切都变得虚无:走进去人格化之谜》,分享其亲身抗争的艰辛历程。 邓恩用比喻来诠释他内心的无助与挣扎。他经常形容自己仿佛被钝器击中,生命被困在无法逃离的黑暗“水浸式黑盒”里。每一天,他都是从头顶俯瞰着自己,眼睛看着自我的手与身体,而这与现实被极度割裂。
医生们一再对他的症状表示疑惑,家人和女友也因无法理解逐渐疏远。治疗上的失败、误诊、抗抑郁药的无效,使他几乎迷失自我。 在无法言说的病痛中,邓恩尝试了不同的自我疗愈方法。赴洛杉矶与朋友相聚,驾车前往莫哈维沙漠寻找开阔的空间,但这只加剧了他的孤立感。他沉迷于反复聆听诗歌《牛奶木屋》、绘制胎儿时期的自我画像、制作艺术马赛克,以试图揭示自我边界并寻求身体上的扎根感。有时他会用手指剥离自己的手掌皮肤,这种痛感反而成为了他与身体唯一的真实连接。
然而,最重要的转折点来自一段出乎意料的友情。在一次罗丹雕塑讲座上,他遇见了一位六十多岁的女士,她以温暖的理解与包容,帮助他面对对水的恐惧。在她的陪伴下,邓恩迈出了迈入浴缸的第一步,这种从未有过的亲密与信任成为他康复之路上的灯塔。女士告诉他,“人生中有些糟糕的季节,但终将过去,世界会重新焕发光彩”。这句话为他带来了希望,也让他学会了承认自己的脆弱与抗争的必要性。 回到悉尼生活并接受专业诊断后,邓恩得到了治疗方案的支持:暴露疗法结合反应预防(ERP)。
每天他沾湿指尖,感受水的存在,逐步减少对水的恐惧。同时,他尝试了重复经颅磁刺激(rTMS)的方法,通过磁脉冲精准刺激大脑顶叶以改善身体自我认知。数月治疗后,他逐渐“重新成为自己”。完成博士学位,脱离专科门诊,继续坚持适当的药物治疗和心理疗法,如今他已能够偶尔畅泳,生活渐趋稳定。 尽管症状依旧存在某种程度的“第二身体”体验,邓恩学会了与之共处。他以“投降”替代“接纳”的概念,想象自己被蒸汽碾压,却能平和应对。
通过与自身对话、写作和创作,他逐步削弱了这些症状的控制力。邓恩坦言,这条康复之路依然充满挑战,但他怀抱希望,已成为父亲,期盼未来能带女儿去海滩游玩,体验属于普通人的简单快乐。 从邓恩的经历中,我们看到了去人格化障碍对于患者生活的深远影响,也见证了个人战胜极限的勇气。该疾病尚未获得足够关注,也因其症状难以描述而饱受误解。随着医疗体系的进步和社会支持的加强,越来越多患者得以被识别并获得帮助。去人格化障碍的病因复杂,包含神经生理、心理创伤及生活压力等多重因素。
患者往往处于自我认知崩塌的边缘,既渴望被理解又惧怕孤立。 教育公众关于此类精神疾病的严重性和特殊表现,促进包容的社会环境,是帮助患者重返正常生活的关键。与此同时,药物治疗、暴露疗法、认知行为疗法及神经调节技术正逐步完善,为患者带来新的康复可能。最重要的是,患者自身应被鼓励建立支持网络,接受自身状态,并与症状和平共处。 午夜游泳那天的一个吻,使内森·邓恩走上了漫长又痛苦的抗争之路,然而他用毅力与信念重塑了自己的人生意义。如他所述,“核心的我们”永远存在,即使在最低谷时,也是一种爱与努力的记忆。
生命中的黑暗季节终将过去,求助与理解的光芒必将照亮前行的道路。对于正在经历类似困境的人们,勇敢面对,信任科学与生命的韧性,将是穿越迷雾的那道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