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生成式人工智能（Generative AI）的发展引发了视觉内容领域的巨大变革。以Midjourney、DALL·E和Adobe Firefly为代表的AI图像生成工具，能够通过文本描述在数秒内创造出逼真且高度定制化的图像，从而颠覆传统的视觉素材获取方式。截止2024年8月，美国18至64岁成年人中已有近四成尝试过生成式AI，显示出其惊人的普及速度，甚至超过了个人电脑和互联网的早期应用速度。特别是在市场营销领域，39%的营销人员使用AI来创作社交媒体视觉内容，36%的人则利用AI生成网站图片，由此可见，生成式AI正迅速渗透到各行各业对视觉内容的需求中。传统的照片授权市场由此面临巨大压力。2024年全球股票图片市场估值约为46.5亿美元，预计到2030年将增长至69.7亿美元，维持稳定增长态势。
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AI图像生成市场正以极快速度扩张，2023年约为3亿美元，至2030年预计至少达到9.17亿美元，甚至可能暴涨到608亿美元，年复合增长率介于17.4%至38.2%之间。这样的速度明显超过了传统照片市场的增长，预示着AI生成图像正成为一股破坏性力量，威胁着传统照片授权业务的生存空间。以行业巨头Shutterstock和Getty Images为例，尽管Shutterstock在2024年全年度总收入达到9.353亿美元，同比增长7%，其中包含了1.04亿美元的AI内容授权收入，并预计2027年这一数字将增长至2.5亿美元；Getty Images则面临核心创意收入下降4.5%的挑战，虽然企业总体营收仍在增长，表明其正在从传统授权向编辑服务及AI相关业务转型。虽然这些公司尚未公开明确将传统业务的收入下滑直接归因于生成式AI，但它们在财报中对AI相关收入的强调及战略调整已经暗示了这场变革的严峻性。除了照片授权主体，相关创意产业的冲击同样明显。根据作者协会（Society of Authors）的数据显示，至2024年初，已有26%的插画师报告因AI技术减少了工作机会，37%的艺术家表示收入受到了影响。
另一项名为“Book An Artist”的调查显示，54.6%的视觉艺术家担忧自己的收入将因AI而减少。同时，视听制作行业也有报告指出，到2028年可能面临高达21%的收入风险。这些迹象表明，除了摄影行业，整个视觉艺术创意领域都在遭受生成式AI的冲击。针对股票照片行业的保守估计表明，如果生成式AI替代了5%至15%的图片需求，全球每年可能流失23.2亿至69.8亿美元的市场规模。考虑到照片授权公司大约掌控40%到60%的市场份额，照片授权行业损失的营收范围大约在9.3亿至41.8亿美元之间。尽管这些数字还未被官方承认，但从行业结构变化和相关领域遭遇的冲击可以合理推断这样的趋势正在逼近。
面对生成式AI带来的竞争压力，传统照片授权公司开始探索新的商业模式。例如，DepositPhoto等图片库不仅继续提供传统照片授权服务，还开始提供AI生成图像的授权服务，以拓宽收入来源。AI图像的即时生成、高度定制化及内容独特性，满足了客户对创意和原创性的高要求，同时也解决了传统库存照片过度使用的问题。诸如法国外籍摄影师失去15000欧元广告项目的案例，就生动反映了这场竞争的严峻性。随着行业内部担忧的升温，诸如“死亡螺旋”和“恐慌”等词汇频频出现在论坛和专业评论中。业界普遍预判股票图片将是最早被大规模取代的创意资产。
虽然各大图片授权机构在公开场合仍表现出强硬和乐观的态度，但他们在AI技术整合和数据授权方面的投资，显示出他们正积极布局转型，试图在新兴的AI经济中寻找立足点。Shutterstock在2024年第三季度财报电话会议中特别指出，尚未观察到生成式AI对传统照片授权业务构成“实质性替代”，但这也可能反映出财务报告的时间滞后或对市场变化的暂时掩盖。AI授权和数据许可收入的增长，事实上正掩盖了授权核心业务的停滞或萎缩。法律环境的不确定性无疑加大了行业风险。当前，关于AI生成内容的版权归属及训练模型所使用素材的许可问题尚无明确立法。各国均在积极讨论相关法规，部分地区已有诉讼案例出现。
与此同时，拥有庞大内容库的机构，如Shutterstock和Getty Images，正通过向AI模型开发者销售内容使用权，开辟新的收入渠道。例如，Shutterstock在2023年仅内容授权便带来1.04亿美元的收入，预计到2027年将达到2.5亿美元。这些授权对象包括OpenAI、Meta、Nvidia等科技巨头，他们利用授权素材训练和提升AI图像模型的质量。然而，这种模式存在潜在的利益冲突和市场风险：当照片授权机构向AI技术提供者授权内容时，也是在助力潜在的竞争对手壮大，间接侵蚀自身传统授权业务的市场份额。一旦AI模型训练完成，相关版权授权需求将明显减少，令这部分新兴收入难以持续。最终，法律的明晰将决定照片授权行业和生成式AI的未来互动格局，既可能为授权机构带来保护，也可能限制新型收入来源的发展。
总的来看，传统照片授权行业正经历深刻的转型浪潮。虽然官方数据尚未完全反映生成式AI带来的直接冲击，但从多维度的行业现象、财务趋势及相关创意领域的变动来看，AI生成技术正实实在在地改变着视觉内容的生产和流通方式。这不仅导致股票图片需求的逐步流失，更带来利润率的挤压和业务结构的调整。对于曾经定义媒体、营销和出版视觉表达的照片授权市场而言，这场由生成式AI引发的“无声崩塌”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如今进行时。面对这样的变革机会与挑战并存，业界亟需加快创新步伐，寻找法律规范和商业模式的平衡点，才能在视觉创意新时代中占据一席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