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生命终结时，有些患者会突然展现出令人惊讶的意识清醒状态，这种现象被称为“终末清醒”。他们可能突然认出亲人，回忆起早已遗忘的细节，甚至表现出情感波动，令人们对意识与大脑的关系产生了深刻的疑问。终末清醒这一现象不仅激发了家庭成员和医疗工作者的强烈关注，也引发了神经科学界关于意识本质的新一轮讨论。终末清醒与濒死体验常被人们视作揭示生命尽头意识奥秘的窗口。传统的科学观点认为，意识是大脑复杂结构和功能的产物，当脑细胞严重损伤或脑功能停止时，意识也随之消失。然而，终末清醒的出现挑战了这一看法。
在严重认知障碍患者出现意识突然复苏的案例中，似乎存在着某种超越大脑结构限制的意识现象。奥地利心理学家亚历山大·巴特亚尼（Alexander Batthyány）在其著作和研究中指出，约有6%的患者在临终时出现短暂清醒的证据，表明大脑受损并非完全等同于意识消亡的终结。他进而提出终末清醒挑战了“天真的物质主义”理念，这一理念认为记忆、认知等功能严格依赖于特定脑区。从巴特亚尼的角度来看，这些现象暗示着可能存在独立于大脑的意识形态，他将这种意识称为“超脱物质的乙太意识”，这一意识在生命临终时得以短暂显现，仿佛灵魂获得解脱般与身体分离。与此同时，一些科学家试图用神经生理学框架解释濒死体验及终末清醒的奥秘。比利时列日大学昏迷科学小组发布了NEPTUNE模型，从神经生理和进化心理学角度提出解释。
他们认为，缺氧等生理危机激发神经递质如血清素和多巴胺的骤然释放，增强某些脑区的神经兴奋性，进而引发多彩绚丽、宁静祥和、脱体体验等特征性的濒死体验。这种反应被视为生物进化过程中应对极端威胁的心理适应机制。与此同时，研究团队也发现这类体验不仅仅发生在生死关头。实验中健康志愿者通过自我诱发晕厥，也报告了类似于濒死体验的感受。此类发现表明，生理因素尤其是大脑短暂缺氧在濒死体验的形成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与此不同，终末清醒现象的调查由于其偶发性和难以预测的特质，至今仍缺乏严格的科学实验证据，多数研究依赖事后证言，科学界对此持谨慎态度。
除了神经机制的探讨，意识独立于大脑的“二元论”学说也曾被提出。该学派主张意识不仅是大脑的产物，而是一种独立存在的实体。终末清醒和濒死体验被视为此种非物质意识的具体表现，在生命最后时刻短暂显现。这种观点在过去曾被归为边缘科学，甚至阴谋论范畴，但最近随着相关研究的成熟，逐渐获得了部分主流科学家的关注。巴特亚尼和西班牙巴塞罗那乐望计划（Proyecto Luz）负责人卢翰·科马斯（Luján Comas）均认为，这些经历可能证实在脑电活动消失时，意识并未真正消亡，而是以某种方式继续存在。科马斯领导的乐望计划致力于长期追踪心脏骤停后苏醒患者，记录他们濒死体验对生活价值观的深远影响。
参与者普遍描述经历带来内心的爱与平和，令他们对生命意义有了崭新体悟。值得注意的是，科马斯强调这些体验并不局限于宗教范畴，更侧重于个体精神层面的觉醒和心灵重塑。另一重要争议点是量子物理学对意识起源和延续的解释。一些支持灵魂独立存在的观点引用量子纠缠和非定域性的概念，试图将意识视为量子态下的超越性存在。然而，主流物理学家如西班牙国家科研委员会理论物理研究员阿尔贝托·卡萨斯（Alberto Casas）指出，量子效应在宏观脑系统中的作用微乎其微，远不足以支持意识独立于脑组织的说法。量子纠缠不可能实现脑与脑之间的信息传递，也不足以解释濒死体验的心灵现象。
面对物质主义和双重论之间的激辩，部分学者道出其中的心理根源：濒死体验和终末清醒满足了人类对生命终结的恐惧与未知的渴望，带来精神安慰。对许多人来说，无论这种体验是否能够科学验证，都极大地缓解了对死亡的焦虑，给予了面对离别的勇气。正因如此，科马斯质疑为何要摧毁“给予希望和慰藉”的这种人类经验。综合来看，终末清醒和濒死体验无疑为现代神经科学和哲学提供了重要线索，促使我们重新审视意识究竟是什么，能否超越大脑实现存在。科学尚未给出最终答案，但这种现象已经摆脱了边缘化的标签，成为跨学科研究的热门话题。从生理机制到进化心理，再到精神哲学和生命终极意义，它们织成一幅极其复杂精妙的意识图景。
未来，随着神经成像技术和意识研究手段的进步，有望更深入揭示这些神秘现象背后的秘密。对广大社会公众而言，终末清醒不仅是科学难题，也是文化和心灵的宝贵遗产。它促进我们反思生命的脆弱与尊严，唤醒对死亡和平静接受的理解，甚至促进临终关怀的人文关怀提升。在生命最后的片刻，意识的辉光映照出人类精神世界的丰富与复杂，也昭示着科学与哲学尚未穷尽的探索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