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决定往往是在瞬间做出的,而感官扮演着引领决策的关键角色。尤其是嗅觉,是所有感官中最快速且直接传递信息的渠道。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在他的经典著作《思考,快与慢》中提出,人类的思维主要由两套系统支配:系统一是快速、自动且直觉的;系统二则是缓慢、谨慎且分析性的。本文将通过这一框架,深入探讨嗅觉在这两种认知系统中的独特作用,进一步拓展到植物世界,揭示它们如何利用类似的"嗅觉"感知环境并作出反应。嗅觉之所以被称为最快的感官,是因为它的信号传递路径绕过了大脑中接收其他感官信号的丘脑,直接通向处理情绪和记忆的杏仁核和海马体。这使得气味能够迅速激发情绪反应和本能行为。
例如,当你闻到烟味时,身体就会在意识到之前产生警觉;嗅到薰衣草的芳香时,身心会自然放松,而不需要你有意识地思考原因。卡尼曼将系统一描述为"无需努力,具有关联性和情感的",嗅觉正切合这一定义。它引发瞬间判断,保护我们免受危险,并在理性思考开始之前影响我们的决策。尽管嗅觉被视为一种原始的感知能力,但它也具备丰富的文化与诗意层面,并能够激发系统二的慢速思考。当我们开始解读气味、叙述与分析气味的含义时,嗅觉转化为一种认知锻炼。例如童年时期的某种气味,会唤起复杂且丰富的回忆,这正是普鲁斯特效应的体现。
神经科学家称之为气味诱发的自传体记忆,揭示了嗅觉与人类记忆和文化认知的紧密联系。具象地讲,艺术装置"世界感官"的嗅觉雕塑通过不断变化的气味营造出层层故事章节,这种体验需要通过类比、隐喻甚至艺术的方式来表达,人们在其中进行缓慢、反思和诠释的思考,正是系统二运作的体现。除了人类,植物的感知和反应也同样显示出快慢两种"认知"模式,尽管它们没有神经系统。植物通过复杂的生物机制感知环境信息,并作出适应性的调整。植物的快速反应类似于系统一,比如捕蝇草迅速合拢叶片,含羞草受到触碰时折叠叶子,这些是典型的反射行为。而慢速反应则表现为更具策略性的学习行为,例如习惯化、预警反应和化学信号的长期调节。
应对干旱或捕食时,植物通过增加根系深度或产生单宁类物质,来实现长期的表型变化。从嗅觉的视角来看,植物通过释放和感知挥发性有机化合物(VOCs)来交流信息,这些化学信号可视为植物世界的"气味"。它们无需神经,却能够迅速、高效地传递信息。当一株植物被害虫攻击时,它可能释放出挥发性气味,通知附近植物增强自身防御机制,这一过程往往在数分钟内完成。这种快速、分布式的信息传递机制堪称植物界的系统一。与此同时,植物根据环境的累积信息做出缓慢而深思熟虑的"决策",比如生长方向调整、开花时间或应激反应。
这种行为类似系统二,需要整合记忆并适应复杂的环境变化。卡尼曼的认知模型主要基于拥有中央神经系统的人类,而植物则呈现出分布式的智慧,这种智慧在细胞网络、激素传导、离子通道和基因表达中协同运作。它契合了具身认知和扩展心智的理论,即智慧不局限于大脑,而是分布于生物体及其环境之中。大气中的气味连接着我们与植物,形成了信息交流的桥梁。嗅觉让我们意识到,并非所有的智慧都依赖意识,也并非所有的思维都必须缓慢。嗅觉是一种大气层面的认知方式,它在背景中静静塑造着我们的感知与行为。
植物也在这个大气环境中生活,精准解读空气中化学信号,就如同我们解读社交线索一样准确和细腻。它们沉默而明智,时而迅速地做出反应。通过深入研究人类和植物如何利用气味感知环境,我们逐渐认识到智慧是一种跨越生命形式的共同能力,而非脑力独享。卡尼曼的《思考,快与慢》虽未专注于植物,但为理解嗅觉作为一种多层次认知提供了宝贵的镜鉴。嗅觉是生命解读世界最古老、最有力的方式之一。通过更加关注嗅觉如何塑造我们的判断,以及植物如何借助化学信号求生存,有助于开启一种更加敏锐且生态化的认知路径。
植物或许不以我们的方式思考,但它们的生活节奏与反应模式,恰似我们的快慢思维,既有本能的迅捷,也有适应的深远。在嗅觉这一无形媒介中,我们的世界得以交汇与对话,从而连接起不同生命形式的智慧与感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