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普及和进步,尤其是生成式AI如ChatGPT等工具的广泛应用,社会大众对于学生借助AI进行学术不诚实行为的担忧呈现爆发式增长。新闻媒体标题纷纷挂上"AI"、"作弊"的字眼,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所有学生似乎都在利用人工智能极大地助力学业欺诈,给教育系统带来了颠覆性的冲击。然而,通过教育学者和研究人员对相关数据的深入分析,我们可以发现这种恐慌其实忽视了作弊行为的历史脉络,也混淆了AI带来的全新机遇和挑战。作弊问题绝非新鲜现象,人工智能只是为长期存在的学术不端行为提供了另一种工具。回顾过去几十年的调查数据,作弊行为一直存在于高中乃至大学校园。上世纪90年代一项由罗格斯大学商业学院教授Don McCabe领导的研究显示,高达96%的商科学生承认曾有作弊行为。
这一数字远高于普通人的想象,而其研究方法是通过匿名调查,用不带评判色彩的问题描述具体行为,比如是否用电子设备在考试时查询信息,结果显示的作弊比例远高于直接问学生是否作弊的统计。即使到了2020年前后,类似的调查仍然表明超六成大学生曾有过作弊行为。高中阶段的作弊比例往往更高,部分研究数据显示超过八成的高中生承认参与了不同形式的欺骗行为。为何这样高的作弊率依然平稳存在?背后不仅是学生为了应对学习压力、时间紧张和课程繁重,更有对公平性的判断和对学校态度的感知。一旦学生普遍认为同学都在作弊,或认为课程毫无实际意义,作弊行为就更具备"合理性"与"必要性"的心理基础。另一方面,现代尤其高中学生面对巨大升学压力,他们在有限时间内需兼顾大量作业和课外活动,无奈之下部分学生会将作弊视为权宜之计。
人工智能出现之后,对作弊率的整体影响值得深入探讨。以2018至2019学年度和2021至2022学年度的对比研究为例,研究者在三所不同类型的高中进行了匿名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在ChatGPT问世之前和之后,学生的作弊比例并未出现显著变化。无论是依赖同侪抄袭、利用在线资源还是其他工具,作弊行为的比例始终在60%至80%之间波动。虽然AI的出现确实影响了作弊方式的改变,例如约11%的学生会使用AI生成完整的论文或项目,但这些学生在没有AI的时代很可能会转向使用诸如Chegg、Bartleby或Course Hero等传统代写或答案平台。换言之,AI提供了便利,但并未实质性增加作弊人数。值得关注的是,随着时间推移,使用AI完成所有作业的比例从2024年的11%上升到了2025年的15%,与此同时,超过半数的学生会利用AI辅助头脑风暴,约40%会利用AI提高自己已完成作品的质量。
这些数据表明,学生普遍将AI视为辅助工具,而不是完全依赖的作弊手段。在与学生的深入访谈中,可以明显感受到他们对"什么构成了作弊"存在分歧和混淆。许多学生坦言他们会在深夜独自完成作业时使用AI,是因为缺乏其他可获得的资源和帮助,而非意图完全剽窃。另一个困境是,因被误判使用AI作弊而产生的负面影响不仅如信誉受损,而且导致学生不得不反过来依赖AI"提升写作人性化",加剧了恶性循环。而师生之间对AI使用规范的模糊认知,诸如某些教师鼓励用AI生成思路,却禁止用其撰写整段文字,更是令学生尤为困惑。根据最新调查,只有约10%的高中教师制定了关于AI使用的明确课堂政策,加之不同学校和地区的态度差异,使得学生在合规与违规之间难以拿捏分寸。
面对这些复杂情形,简单的"全面禁止AI"策略或"严厉处罚AI作弊"方法往往无效甚至适得其反。技术限制通常无法彻底阻断学生利用AI的行为,反倒可能加深学生与教师之间的信任鸿沟。教育界更为明智的应对方式是正视AI带来的现实,思考未来教学和评估应如何融合AI,培养学生在AI时代的批判性思维和信息识别能力。毕竟,教育的核心目标从未止步于机械记忆和重复劳动,而是塑造学生自主学习与解决问题的能力。与过往对于计算器的争论类似,曾几何时数学计算能力被严格强调,但随着便携计算器的普及,教育逐渐转变为教授更高阶的数学思维模式。同理,未来的写作课和学术评估应携手AI,培养学生如何有效利用自动化工具提升创造力和表达力,同时坚守诚信的学术标准。
当前,研究也逐渐揭示人工智能在减轻学生基础记忆负担的同时,可能对认知功能带来影响,但相关实验场景和对象的局限性令结论尚不完全具备普适性。因此,教育改进亟需建立在大量客观数据和多样样本基础上,以科学理性的眼光对待AI在学习中的正负面效应。考虑到教师负担正在加重,而教学资源和地位却面临下滑,呼吁社会和政策制定者提供更多支持和投入,以助力教师适应未来教育的转型,既是对教师的尊重,也是教育质量提升的关键。从根源上讲,学生作弊的动机涉及压力管理、课程设计和学习环境等多重因素,解决作弊问题需在调整教育机制、分配课程负荷、丰富教学内容和增强学习意义感上着力。教师自身也应正视其AI使用方式,避免产生道德双重标准,使得学生因家长、教授利用AI而感受到不平等。最重要的是,学校要明确界定AI使用的规范与界限,及时沟通和统一标准,避免因规则模糊导致的误会与冲突。
未来的教育体系需要围绕学生面对的现实挑战展开变革,重新思考作业、考试和课程设计,不再以传统的五段式作文或死记硬背为唯一路径,而是融合创新思维培训、信息评估技巧和协作能力。过去,人们曾担心电视和电子游戏会破坏青少年的思维,但如今这些已成为日常娱乐和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AI也有潜力走上一条积极融入社会生活且促进技能发展的道路。面对当前关于学生AI作弊的忧虑,理性的路径或许是摒弃恐慌,深入理解作弊的历史和复杂性,关注数据背后的真相,推动教育应对新技术的智慧转型。只有当家长、教师、学生和政策制定者通力合作,建立起清晰和公正的AI使用规则,并共同探索符合未来社会需求的教育模式,才能真正破解"AI作弊恐慌",引领教育迈向更加开放、包容和富有创造力的新时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