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数字时代的不断深入发展,各国政府纷纷意识到数字服务设计对于塑造公共体验的重要性。近日,美国联邦政府宣布成立名为" America by Design "的国家设计工作室,宣称旨在提升美国民众与政府之间的线上线下体验。但深入分析这一举措背后的设计理念、执行效果乃至政治语境,呈现的却远非一个单纯的创新项目,而是一场复杂的权力话语构建和设计哲学的较量。 首先,从设计的基本表现形式看,新成立的"国家设计工作室"官网仅为一个单页网站,却包含近三兆字节的代码,这在当前重度网络环境下显得尤为夸张。用通俗的比喻来形容,每一次访问这个页面,如同下载了一个长达三分钟的音频文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对数以百万计通过有限数据套餐上网的美国民众无疑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门槛。
对于依赖有限带宽、对流量费用敏感的弱势群体而言,这样的网站不仅延迟了信息获取,更在经济上形成了隐形的壁垒。这种庞大又无谓数据负载体现出的不合理设计,与政府应普惠且易于接触的数字服务职责产生了尖锐的矛盾。 其次,在无障碍设计方面,分析指出该网页存有大量问题,如低对比度文字使视觉受限者难以辨认,循环播放且无法暂停的动画干扰注意力,HTML结构混乱导致屏幕阅读器无法正确解析内容,图片缺失或错误的替代文本等。合规的无障碍设计是公共数字产品的底线保障,能够确保残障人士和平常用户一样顺利访问信息和办理事务。相反,数以百计的无障碍缺陷表明,这个国家设计工作室的成果在包容性上严重失衡,似乎默认用户群体狭窄,排斥了多样化的使用环境和需求。 除了技术层面,更深层次的是该项目所体现的政治和社会理念。
长久以来,美国正处于极右翼政府的领导,其推行的政策多集中在削弱社会福利,如削减医疗补助(Medicaid)覆盖范围,探讨社会保障体系的私有化路径。设计中的"体验"理念竟然以昂贵且不便的数字环境为表现形式,映射出政府忽视贫困及边缘化群体的态度。与此同时,针对残障人士的不友好设计又折射出一种障碍制造的政策倾向,与对健康体系的拆解及在医疗问题上的极端主义立场相呼应。数字设计的表面冷漠正好印证了政府政治上的排他与无视弱势。 更令人忧虑的是,该项目的官方宣称欲为美国联邦政府打造类似苹果商店的服务体验,号称通过革新让办理学生贷款、通过机场安检、续办护照、游览国家公园以及申领绿卡等过程变得流畅愉悦。然而,现实中这些服务多由诸如美国数字服务局(USDS)和18F等专业团队负责优化,这些团队坚持严谨的用户研究、政策与技术问题并重,并投入大量时间和资源推动实际变革。
令人遗憾的是,新工作室的出现伴随着前述机构的裁撤,与其吹捧"一切皆新"的宣传形成鲜明反差。新工作室更倾向于华丽但肤浅的设计表现,忽视了政府数字化转型的实质性过程和复杂性。 从更广义的文化和历史语境来看,这种设计风格和理念不免令人联想到历史上的极权主义美学。20世纪威权政权往往通过制造单一国族身份和视觉符号,强化对民众的意识形态控制。意大利墨索里尼时期强调的是一统意志和国家形象的塑造,意在剥夺多样性,打造统一的"理想公民"模版。当前这项设计工作室所强调的"卓越"与"体验"更多是一种表面化的美学塑造,背后潜藏的是对复杂性与多样性的忽视,甚至是一种通过数字空间实施的国家身份认同塑造和排除。
此外,该工作室的发布语境中隐含的对于历史的叙述权争夺尤为突出。官方宣称这是"有史以来首次尝试改善政府数字体验",不仅忽视了过去多年来数字服务领域先行者的贡献,也是一种对既有历史和知识体系的抹杀与重塑。事实上,极右翼政府在过去几年已多次介入文化和教育领域,试图控制什么样的故事可以被讲述,哪些声音必须被封锁。数字设计在这种框架下不再是单纯的用户体验优化,更成为维护特定权力话语的工具,是权力审查与信息控制在视觉和交互层面的体现。 面对这样的景象,设计师和数字服务从业者必须保持清醒与警惕。设计绝非中立,而是一种政治行为,也是社会关系的再现。
被赋予为"国家标准设计"的项目若选择排斥性设计,便在无形中加剧社会分裂和不公。只有真正倾听多样用户群体的需求,尊重无障碍和数据效率,消除数字服务中的权力壁垒,设计才能真正发挥其公共价值与社会正义的职能。 综合以上分析,所谓的" America by Design "国家设计工作室既是一种政治符号,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设计实践。其糟糕的设计质量、高昂的访问成本、深重的无障碍缺陷,及其背后的政治意图,共同构筑了一个有选择性服务的数字政府模型。这种模式未能体现数字时代应有的公平、包容和高效原则,相反,它通过数字语言强化社会不平等,投射出新一轮的权力话语塑造。 未来,设计社区需主动发声,强化数字无障碍标准,并推动政府数字服务的透明度与参与性。
设计师们应致力于打破数字鸿沟,创造普惠的服务环境,唤醒公众对数码政治化的认识。只有当设计摆脱政治操弄,回归以人为本的价值追求时,数字政府的理想才有可能实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