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代艺术创作中，感觉体验往往跨越视觉与听觉的传统边界，细腻且深刻的嗅觉体验则逐渐受到关注。挪威歌手、词曲作者兼小说家珍妮·赫瓦尔（Jenny Hval）的最新专辑作品《Iris Silver Mist》便是气味与声音完美交融的经典案例。这张第九张个人专辑以一款名为“Iris Silver Mist”的经典香水命名，成为她在疫情隔离期间重新找回创作灵感的重要桥梁。它不仅是一张音乐专辑，更是一场对气味与声音复杂联结的艺术探索。疫情期间，全球的文化演出活动几乎陷入停顿，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被强烈拉开，也使人们的感官体验趋向单调。珍妮在这一背景下，通过对气味的细腻感知激发了音乐的创作灵感，将无形的气味转化成有形的声音语言。
她坦言，“Iris Silver Mist”这款香水虽然被描述为令多数人感到不适的气味，甚至有“诗人葬礼上会使用的香水”这样的说法，但正是这种不舒适中的幽灵般气质，引起她的强烈共鸣。香水的气味仿佛让人穿越时空，将气味与身体感官深度融合，营造出一种似乎骨骼与皮肤位置颠倒的奇特感受。珍妮将这种感觉比喻成“在雨雾笼罩的日子里，亡灵起舞的氛围”，这也正是她音乐作品的氛围基调。香水本身作为一种无形艺术，历经多年在文学与文化界被书写与演绎，而珍妮的音乐作品则成为对其另一种声音层面的延伸和诠释。她通过打造一个连续流动的音乐长片，将每个曲目巧妙融合，形成一部难以跳过的声音旅程。创作过程中的一个独特仪式是她每天试闻不同香水后，依据闻到的气味为当天的作品命名，形成一份独特的“气味日记”，此举不仅提供了灵感方向，也带来了节奏感与结构感。
珍妮坦率表示，试香和创作之间是否存在直接影响尚不可断言，但这一过程确实为她带来了持续工作的动力与方向。除了音乐层面，这张专辑的同时期伴发布的一本小说也为作品增添了多维度解读空间，使听众与读者能够同步感受她创作的内涵，提升了作品的传达力与艺术厚度。作为一个偏爱室内环境的艺术家，珍妮开始更敏锐地捕捉旅行时各地不同的气味风貌。她注意到不同季节和气候对花朵气味的影响，也观察到日常生活中清洁产品的气味地图。清洁产品通常用来掩盖人类存在的痕迹，因此她称之为“缺席的气味”，与香水作为“存在的气味”形成鲜明对比。每一国家或地区的清洁气味都有其特殊性，如挪威的松香与柑橘香调、而西班牙机场洗手间则展现出甜美玫瑰香，这些体验为她构建了一幅跨地域的嗅觉地图。
人类自身的体味同样引发她浓厚兴趣，她细致观察不同人的气味差异，从香水到汗水气息，体味成为独特的个人印记，充满故事和生命力。珍妮的童年记忆深深与各种气味相连。潮湿的混凝土地下室、旧书的墨香、草地和谷仓的干草味、童年时食用的一种紫色花朵、犬爪散发出的爆米花味、蒸米饭与温热的挪威华夫饼香、雨天森林游后睡意朦胧的学生公车气味，甚至是她左手拨动钢弦吉他后皮肤的独特味道，构筑了她丰富的感官世界。她坦言，这些感官记忆始终是她创作过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气味不仅是回忆的载体，更作为无形艺术，流淌在她的写作与音乐之中。她将某本小说中释放出神秘不愉快气味的情节视为一种无声抗议，而近年来对香水的关注则深化了她对气味“作曲”的理解，赋予她表达更多层次与复杂感的语言与媒介。
她并未一开始就意识到自己在做一张以香水为灵感源的专辑，试香更像是私人的激励仪式。随着创作的深入，她渐渐感受到音乐与香水作为两种隐性艺术之间的影像与相似性。她形容自己的合成弦乐与电子风琴音色古老而脆弱，犹如幽灵，正与带有粉质感的紫罗兰与鸢尾花香相映成趣。这种感知上的联结为她难以割舍“Iris Silver Mist”这款香水的创作主题提供了坚实基础。她也指出，专辑的结构仿若香水的顶调、心调和基调的层层递进，虽然这种对应关系主要是在作品完成后分析得出的，但体现了她潜意识对气味与音乐结构的理解和把控。珍妮强调，在未来的创作中，气味仍将是启发她创造力的重要元素，但她愿意先走入生活、更多感受世界，再继续用嗅觉触发灵感。
无论是气味还是声音，细微的感知往往藏着深刻的情感与思想。她的作品敦促我们关注那些常被忽略的感官维度，重新审视它们在艺术表达中的价值。气味作为一种极其个人且富有记忆性的艺术载体，与音乐的隐形力量相辅相成，能够唤起情感共鸣并构筑独特的审美体验。在数字化和算法驱动的文化环境中，艺术与创作不断被重新定义，珍妮的探索昭示了坚持做一个“活着的人”的意义，提醒我们在变动的时代中通过感官的共鸣寻找人性的温度与真谛。她的实践还启示音乐人和艺术家们开拓创作领域，勇敢探索跨感官的表达方式，让艺术的多维度生命得以绽放。总之，珍妮·赫瓦尔的《Iris Silver Mist》不仅仅是一张音乐专辑，而是一份复杂的感官诗篇，激发我们重新认识气味与声音塑造的艺术世界。
通过她对气味的观察与体验，我们看到了音乐之外的艺术可能，也感受到那些藏在细微之处的力量如何穿透时间与空间，绘制出属于当下的独特灵魂地图。在未来，随着大众对多感官艺术逐渐重视，类似珍妮这样的创新作品必将引领艺术走向更深层次的感官融合与表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