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心中,贝多芬无疑是音乐史上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他的作品跨越世纪,影响深远。然而,许多人对这位伟大作曲家在经济上的真实状况并不甚了解。贝多芬的“所有乐谱都无法支付我的需求”这句俏皮而又沉重的话,生动地揭示了这位音乐家在经济上的困境与努力。本文将深入探讨贝多芬作为自由艺术家如何在动荡的时代背景下谋取生计,他拥有股票,依靠赞助,从不放弃自己的独立性,通过种种努力维系着生活并完成了不朽乐章。 贝多芬的早年生活与音乐职业起点充满了宫廷音乐家的色彩。身为科隆选侯宫廷乐师之子,他自幼接受音乐熏陶,12岁时就替代宫廷风琴师克里斯蒂安·哥特洛布·内费演奏,14岁时已成为常驻第二宫廷风琴师,薪资虽微薄,但为他奠定了音乐职业的基石。
1787年,他被送往维也纳深造,但因母亲病重不得不中断学业返回家乡。1792年,重返维也纳的他终于摆脱了宫廷束缚,成为一名真正的自由艺术家。然而,摆脱了固定薪水的束缚,也意味着收入的不稳定和生活的压力随之而来。 维也纳的生活成本很快就给这位年轻的音乐家带来了巨大压力。起初,贝多芬每月的房租为14弗罗林,餐食和饮品花费16弗罗林,而他从科隆选侯处获得的资助仅150弗罗林,显然远远不足以维持体面的生活。为填补收入缺口,他开始为贵族家庭授课,举办音乐沙龙,身影出现在维也纳艺术爱好者的上流圈子中。
渐渐地,他获得了贵族赞助人的支持,其中以利希诺斯基亲王的年薪600弗罗林的资助为代表,直到贝多芬拥有稳定收入为止。这份资助令他对前景充满希望,也助力于他在1800年首次在皇宫剧院举办了自己的有偿音乐会。 作为一个追求独立的艺术家,贝多芬对于固定职务始终持谨慎态度。1803年至1804年间,他曾在维也纳新剧院担任歌剧作曲家兼乐队指挥,并于1807年提出申请成为皇家宫廷剧院的常驻职位,但他提出的薪资请求远高于当时标准,导致申请被拒。与此同时,他向卡塞尔国王侍从处求职,并获得600杜卡特的年薪报价,但最终选择留在维也纳,继续凭借赞助和创作谋生。赞助人的出现不仅为贝多芬提供了经济基础,也赋予他艺术上的自由,他能随心所欲地创作不受束缚的作品。
1808年,贝多芬的重要三位赞助人——洛布科维茨亲王、金斯基亲王和鲁道夫大公联手签署“年金协议”,承诺终身支付贝多芬每年4000弗罗林的生活费,条件是他不得离开维也纳或奥地利境内。这样的保障对于一个自由职业艺术家来说几乎是一种奢侈,反映出当时他们对艺术家的尊重以及对贝多芬天赋的认可。贝多芬也以音乐作品表达对他们的感激,如将钢琴奏鸣曲《告别》献给鲁道夫大公,将弦乐四重奏献给洛布科维茨亲王。然而,这笔年金并非如表面那般稳定,货币体系的动荡严重威胁了贝多芬的经济安全。 当时,拿破仑战争及国内财政困境导致奥地利的银行票据(Banco-Zettel)快速贬值,引发严重通货膨胀。贝多芬的4000弗罗林年金在1809年签订合同时可兑换成1620弗罗林银币价值,但到1810年8月价值锐减至890弗罗林,最恶劣时甚至降至416弗罗林。
1811年奥地利政府实行货币贬值法令,强制Banco-Zettel贬值至面额五分之一。这对贝多芬而言如晴天霹雳,原本可靠的收入骤然变得岌岌可危。虽然他的三位赞助人中只有鲁道夫大公坚守承诺缴纳剩余年金,洛布科维茨亲王和金斯基亲王因债务缠身和死亡等原因无法按时支付年金,贝多芬不得不依赖法院诉讼要求偿付,甚至委托律师出面追讨,应对经济困境。 同时,贝多芬极为精打细算,生活节俭。他强迫管家详细记录日常开销,亲自审核支付账目,努力掌控每一笔支出。物价飞涨,尤其是食品价格屡创新高,尤其在法国占领维也纳期间,生活成本骤升。
贝多芬曾向出版社抱怨一双靴子价格已从1792年的6弗罗林涨至1810年的30弗罗林,短短18年间涨价五倍。此外,租金也显著上涨,尤其是在1816年他搬至新住宅时,租金较6年前涨了十倍。面对生活费用居高不下,贝多芬的年金收入却不断缩水,经济压力可想而知。 除赞助外,贝多芬的主要收入依靠出版音乐作品。随着听觉日益衰退,贝多芬逐渐淡出舞台演出这一收入来源,更加注重作品销售。与多家出版商签订独家版权协议,将作品分市场出售以获得最大利益,但出版报酬固定且无法因作品受欢迎程度而额外获利。
一些大型作品如《庄严弥撒》因销售过程复杂,贝多芬甚至为争取价款多番斡旋。尽管收入丰厚,市场复杂且营销推广的挑战依旧存在。出版商往往贡献重大资本,贝多芬则以其声誉换取较好的报酬份额。 贝多芬也尝试经营音乐会以获取收益,通常为个人利益举办学术音乐会“Academies”,但组织复杂成本高,资金风险重大。1800年他在维也纳宫廷剧院策办首次音乐会,取得一定成功。维也纳大会期间,他的音乐会更受欢迎,尤其是爱国主义作品《胜利进行曲》大受欢迎,俄罗斯沙皇一家慷慨资助,使贝多芬那年收入显著增加。
尽管多次尝试,成功的音乐会寥寥,收入无法保证持续稳定,但音乐会成为展示才华与提升声誉的重要手段。 贝多芬的金融智慧也值得一提。他早期购入奥地利国家银行的股票,借此获得稳定分红,并将股份视为给侄子的遗产。资金周转困难时,他以股票抵押贷款,甚至委托出版商代为理财。与出版社斯坦纳的关系尤为亲密,既委托其代为投资,也依靠其提供贷款帮助度过难关。稳健的资产管理与贷款策略,在通货膨胀冲击下,保障了贝多芬一部分经济实力,虽经历疾病和经济困顿,依旧维持一定生活标准。
贝多芬还承担起对侄子卡尔的监护责任,为其教育支出巨大。学费、生活费和租金开销不断增加,令贝多芬不堪重负。与卡尔母亲关系紧张导致法律纠纷,经济负担再添变数。尽管如此,贝多芬对侄子的未来未曾放弃,努力确保其接受良好教育与生活保障。 纵观贝多芬的一生,尽管时常抱怨经济困境和生活压力,但他从未放弃独立自主的艺术追求。他十分明白金钱对于艺术创作的支撑意义,却痛恨为生存而屈服于庸俗生活。
他的财务状况虽不富裕却也非赤贫,更不像混乱传说中那样穷困潦倒。最终,他留下了超过七份国家银行股票的资产和不菲的遗产,足见其财富累积并非一朝一夕。他的困境更多源于经济环境恶劣、货币贬值和赞助人境况波折,而非创作能力或市场认知的缺失。 贝多芬的故事让我们认识到,伟大艺术背后的经济现实往往复杂且曲折。自由艺术家的身份导致收入不稳定,货币贬值和战乱对财富影响巨大,贵族赞助因个人命运和社会变迁而岌岌可危。贝多芬的经历展现了一位天才如何在动荡时代凭借才华、智慧与坚韧,艰难维持生计并创作不朽作品。
所有这些音符和乐谱,虽然本身不能直接换取生活必需,但它们承载着贝多芬的奋斗与信仰,最终成就了他永恒的伟大。 理解贝多芬的经济历程,也为我们提供了启示:伟大的艺术与创作自由需要经济保障,而合理的经济体制和市场环境则是艺术繁荣的基石。贝多芬虽身处两百年前,但他的生计之路与如今众多自由艺术家的困境并无二致。对艺术家的支持不仅是物质层面,更是对文化传承的肯定和投资。贝多芬的音乐远超他时代的枷锁,他的经济故事同样值得被我们铭记与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