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医疗行业,私募股权和大型保险公司对诊所和医师集团的收购和控制现象日益普遍。这种财团化趋势不仅抬高了医疗成本,也对患者的医疗体验和医生的职业满意度带来负面影响。作为回应,俄勒冈州最近通过了被称为SB 951的立法,成为全美首个禁止非医疗专业人士控制医生和临床实践的州。这一举措不仅对私募股权基金和巨头联合健康集团构成沉重打击,也为其他州提供了重要的立法范例,推动医疗行业回归医生主导的初心。 私募股权和企业控制医疗的趋势由来已久,背后的逻辑往往是资本运作和利润最大化。由此导致的结果包括医疗服务价格上涨约20%,医生因工作负担增加而出现倦怠,患者访问受到限制,甚至医疗质量降低。
许多医生和护士,特别是在私募股权收购后的医疗机构中,纷纷选择离开或转向其他领域,进一步加剧了医疗系统的紧张和不稳定。 从历史来看,美国医疗行业一直实施“企业执业医疗”法律(Corporate Practice of Medicine statutes,简称CPOM),旨在保障医生的专业自主权,防止企业通过利益驱动干预医生的临床决策。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尤其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围绕着医院和管理服务组织(MSO)的法律漏洞被越来越多地利用,使得资方能够绕过这些限制,实际控制医师集团的经营管理。俄勒冈州的最新法规正是针对这些漏洞而制定,明确禁止非医务人员对临床实践的控制权,从根本上强化医生的决策主导地位。 具体来说,SB 951法律规定医疗机构的决策权必须掌握在拥有执照的医疗提供者手中,涵盖员工招聘、工作时间安排、患者接收、临床诊疗标准、价格制定、账单以及付款政策。这不仅剥夺了私募股权和大型保险公司对诊所的控制权,还禁止了诸如竞业禁止条款和限制医务人员言论的“封口”协议,有助于改善医疗工作环境,减少医生因受限而被迫“闭口不言”的现象。
在该法案的推动和通过过程中,俄勒冈州见证了企业大规模的游说反抗。联合健康集团旗下的Optum作为全美最大的营利性医疗提供机构,曾试图以紧急财务困境为由迅速收购位于俄勒冈的科瓦利斯诊所(Corvallis Clinic),利用其引发的支付网络故障制造现金流危机,实则借机低价收购。然而,这一举动引发了当地社区和多位州立法代表的强烈反弹。特别是两位患有癌症的州议员,她们亲身体验到企业收购后医疗服务质量和可达性大幅下降的困境,并最终公开支持该禁令。 此前于2024年,该法案曾遭遇顽强抵抗,主要是来自州内共和党派的反对以及私募股权资金的强大压力,未能如愿通过。然而,2025年形势发生转变,医疗社区的广泛支持和企业恶劣行为的曝光,使得立法者坚定立场,通过了业界内最为严格的公司控制限制法律。
对联合健康集团等大型机构而言,这象征着其在地方医疗服务市场中延续既有势力的难度加大。 俄勒冈州的立法突破在美国甚至全球医疗体制领域意义深远。近年来,部分州陆续出台限制医院合并、监管药房福利管理公司(PBM)权力的法规,试图抑制私营资本集聚与垄断的负面效应。俄勒冈的法律则更进一步,将权力回归医疗专业人员,直击财团化的核心。此举不仅可能激励其他州跟进,更有望促进医疗价格透明化和标准化,推动缓解当前医疗行业资源分配不均和效率低下的问题。 尽管法律的颁布是一大进步,但仍存在不少挑战和争议。
首先,这一法律并未完全禁止医院对医疗实践的收购,某种程度上可能只是将企业控股形式转换为医院控股形式,依然存在一定程度的资本化风险。其次,一些反对者担心,失去企业资本支持的诊所可能因资金不足而倒闭,导致医疗服务萎缩,尤其是在资金密集型高端设备采购方面存在制约。对此,有观点指出,大部分企业“投资”重点其实是扩张控制而非设备更新,诊所资金短缺更需公共财政和银行信贷等第三方资本的介入来平衡。在确保医生融资渠道和报酬制度合理性的前提下,医疗服务的持续性与质量才能保障。 对医师和患者而言,企业控制的终极受害者是临床自主权的丧失和医疗体验的恶化。医生被迫增加看诊量,减少对患者沟通和细节关注大大降低了治疗效果;患者则因挂号难、服务延迟、费用上涨等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压力。
尤其是在政府医疗资助覆盖的群体中,这种趋势尤为明显。他们往往面临更大的医保限制和医疗可达性挑战。新法则通过恢复医师对医疗流程的控制权,部分缓解了这一现象,也为改善公共医疗服务奠定基础。 从宏观视角看,美国医疗系统中私募股权和大型公司一贯通过价格歧视、支付谈判优势、采购规模效应等手段强化市场地位,形成明显的不公平竞争环境。小型诊所和独立医生难以获得平等待遇,融资渠道狭窄,缺乏必要的资本投入能力。这种局面如同其他行业的垄断现象一样,抑制了创新和公平进入门槛。
为此,医学界和政策制定者呼吁建立更完善的公共资金融资机制,提高报销标准,促进医疗物资和药品价格监管,消除行业内的价格歧视行为。 俄勒冈州的举动还有赖于强大的社会舆论支持和医疗专业人士的积极参与。多位医护人员、患者和立法代表用亲身经历呼吁改革,有效对抗了企业领袖们惯用的恐吓性宣传。面对这些挑战,立法者采取了稳妥的三年过渡期设计,给予医疗机构充足的时间调整运营模式,降低改革的冲击。此外,法案还设置私人诉讼权,方便受影响的员工或竞争者对违规者提起诉讼,增强法律执行力。 近年来,美国医疗行业逐渐觉醒,越来越多的州和联邦层面政策开始聚焦限制企业过度扩张,如宾夕法尼亚州、马萨诸塞州和明尼苏达州限制医院合并,印第安纳州试验性地开展价格设定,阿肯色州和肯塔基州推动PBM改革。
俄勒冈州这次法律的亮点在于直截了当地确定临床控制权归属医生,意义非凡。它并非简单的价格调节或市场限制,而是建立在专业伦理和所有权原则基础上的制度创新。 当然,仍有广泛讨论未来医疗系统如何更好结合资本运作与医疗使命。如何确保医生和医疗团队拥有足够资金、技术支持和行政管理能力,同时避免资本对医疗质量和患者利益的侵蚀,是政策制定的核心课题。只有提供公平融资环境、合理回报机制和规范监管手段,医生才能真正专注于医疗本职工作,患者才能享受高质量、高可及性的医疗服务。 总体而言,俄勒冈州禁止企业对医生的控制,标志着抵御医疗行业财团化的关键胜利。
它为其他地区树立了法律模板,展示了医生和患者联合起来挑战强大企业势力的可能性。未来,随着资本监管、价格透明和所有权规范的进一步推进,我们或许能够迎来一个更加公平、专业和高效的医疗体系。追求以患者和医疗专业人员利益为核心的医疗改革,正在成为现实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