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纽约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里,一群戴着猩猩面具的女性悄无声息地穿梭于展厅,暗中统计着馆藏艺术品中女性艺术家与女性裸体形象的比例。她们是被称为Guerrilla Girls的激进女性艺术团体。她们的秘密使命是揭露艺术世界长期存在的性别与种族不平等,挑衅传统权力结构,将目光聚焦于那些被忽视和边缘化的群体。这群匿名艺术家的代表之作——裸露广告牌(Naked Poster),以其鲜明大胆的视觉语言和犀利的统计数据,震撼了艺术界和公众视野,成为艺术冲突史上不朽的里程碑。Guerrilla Girls成立于1985年,缘起于一次无效的抗议——当时他们注意到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一个展览中仅有极少数女性和少数族裔艺术家入选,公众对抗议声音却普遍漠视。此次经历令她们意识到传统抗议手段难以达到目标,需要更具冲击力、像广告一般深入人心的表现形式。
她们将街头涂鸦、海报艺术与数据事实巧妙结合,利用幽默、讽刺和视觉冲击,向世人揭示权力如何在艺术殿堂中偏袒男性白人艺术家,如何几乎将女性艺术家排除在主流之外。1989年她们推出的裸露广告牌写道:“现代艺术区中女性艺术家不到5%,但裸体形象中85%是女性。”海报中女性裸体形象戴着典型的猩猩面具,图像基于19世纪画家让-奥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尔的名作《大仲达丽斯克》,用鲜明的对比质问观众:为何女性只能成为艺术作品中的裸体对象,而非创作主体。该广告牌本计划获得纽约公共艺术基金的支持,但完成后资金被撤销。Guerrilla Girls不畏压力,毅然自费将海报张贴在纽约的公交车身和街头巷尾,将批判直达城市生活的每个角落。事实上,正是这种无所畏惧、反叛权威的行动让她们迅速赢得广泛关注,成为关注艺术行业性别歧视的象征与风暴中心。
Guerrilla Girls的成员保持匿名身份,采用历史上著名女性艺术家的名字作为化名,以保护个人隐私并将焦点放在诉求本身。他们独特的战斗武器还包括猩猩面具与强烈的文字标语,使她们的行动即使在几十年后依然鲜明生动。Guerrilla Girls的抗争不仅针砭艺术品本身的选择偏见,更挑战整个博物馆、画廊、艺术市场以及资助机制中根深蒂固的体系性歧视。她们直指传统美术馆所传递的男性统治史观,呼吁将更多女性及少数族裔艺术家的作品纳入主流视野,争取真正的艺术历史多样化和公平。在她们的影响下,艺术业内逐渐开始检视收藏品的性别比例、开设更多女性艺术家个展,相关的性别统计数据和讨论也被广泛推广。虽然进步缓慢,但不可否认的是,Guerrilla Girls开启了一道反思大门,让人们无法继续忽视艺术界的结构性不公。
即便到了今天,艺术市场和博物馆的性别与种族不平等依旧存在。据2024年Art Basel发布的报告显示,女性艺术家的画作仅占艺术画廊销售的39%,美国主要美术馆藏品中白人男性艺术家占比高达87%。英国皇家的皇家美术学院直到2023年才首次为女性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举办大型个人回顾展,彰显女性艺术家获得主流认可的艰难历程。焦点不仅在博物馆的展墙上,如今的艺术抗议也将视线扩大至艺术资助、市场交易、社会环境等更宽广的领域。Guerrilla Girls积极响应并参与环保问题、全球女性政治权利等跨界议题,将她们标志性的视觉语言推广至世界各地。她们通过国际合作,发展出遍布亚洲、拉丁美洲和欧洲的60多名贡献者,成为跨国界的社会正义艺术网络。
2025年她们还为保加利亚女性基金制作海报,质问政府女性代表权的缺失。Guerrilla Girls保持匿名,持续以智慧和幽默激发社会对权力不公的反思。她们的创作风格巧妙地融合了艺术史的反讽和现代传媒的传播效能,让人们每次在街头或博物馆遭遇她们的作品时,都产生新的思考和觉醒。面对四十年持续抗争,她们坚持“永远制造麻烦”,始终不放弃推动艺术世界变革的使命。Guerrilla Girls不仅是一支艺术团体,更是一种不可忽视的社会力量,她们的艺术成为权力与偏见的镜像,也成为平权运动的重要符号。她们告诉所有人,艺术不应只是精英的自娱自乐场,应当包容多元视角,展现真实复杂的人类经验。
四十年来,Guerrilla Girls挑战传统、启发变革,将当代艺术推向一个更具包容性和批判性的方向。她们证明了激进艺术与公共参与的结合不仅可能,而且必不可少。正是因为她们勇敢揭示裸露的事实,艺术界才开始审视自己的根基,迈向更平等、公正的未来。展望未来,虽然进步依旧缓慢且充满挑战,Guerrilla Girls将继续作为文化变革的催化剂,激励更多人与艺术同行,共同推动实现真正的性别和种族平权。她们的故事激励我们所有人:唯有不断揭露与抗争,才能促成历史的转变,将被压制的声音带回光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