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埃及文明作为世界上最悠久且影响深远的文明之一,数千年来吸引着考古学家、历史学家乃至普通公众的广泛关注。早王朝时期(约公元前3150年至公元前2300年)见证了古埃及国家的统一以及金字塔等宏伟建筑的兴建。然而,对于当时埃及人民的真实基因构成,科学界长期缺乏直接证据,主要由于该地区高温干燥环境对古DNA保护极其不利。最新发表在2025年《自然》杂志上的研究,首次成功测序了一位早王朝至古王国时期(公元前2855–公元前2570年)男性的全基因组,来自努韦拉特(Nuwayrat)墓地的这具遗骸,为我们重新塑造古埃及人的基因图谱打开了新纪元。研究不仅确认该个体的遗传主要源自北非新石器时代人群,还发现了其大约20%的基因起源于近东肥沃新月地区,表现出与当时美索不达米亚及周边新石器和青铜时代人群的密切亲缘关系。此一基因联系证实了考古学界长期推测的古埃及与近东之间不仅存在文化和物资交流,而且伴随着实质的人口迁移。
该研究的突破得益于珍贵的埋葬方式——如此个体被安放于陶罐中,极大地促进了DNA的保存,为类似环境中古代人类DNA研究提供了模范。通过多种分析手段,包括同位素分析和牙齿形态学比对,也佐证其出生及成长在尼罗河谷地区,生活饮食以陆地动植物为主,符合当时埃及早期居民的生活习惯。全基因组数据结合现存全球和地区的古今人群进行比较,明确将该遗骸归属为北非地中海沿岸及西南近东人群的基因谱系之中。科学家们应用先进的qpAdm分析模型评估该个体基因的起源构成,结果表明其基因主要由至少两个祖源组成:约77.6%源自莫洛哥中新石器时代的群体,剩余约22.4%则与近东新石器时期美索不达米亚人群相关。进一步统计学验证表明,这不仅是文化输入,更显示出历史早期人口的基因交流证据,成为迄今为止在埃及早王朝时期获得的最可靠古基因数据。研究还将已测序的早王朝个体基因组与埃及第三中间期(公元前787–公元前544年)几个遗骸及现代埃及人的基因组进行了对比,发现随时间推移,埃及人口的组成发生了明显变化,近东青铜时代群体基因成分的增加印证了历史时期多次文化与人口迁徙的复杂交织。
尤其是第三中间期个体中,近东黎凡特地区的祖源得到了显著增强,可能与历史上青铜时代晚期的迦南人扩张、以及希腊等地的影响相关。就现代埃及人而言,基因组分析揭示其多元祖源构成,除了早王朝个体所代表的本地北非源外,还包括从近东、东北非及撒哈拉以南非洲迁入的不同基因成分,反映出埃及作为古代东西通道的重要地理地位和多样的人口动态。该研究明确了古埃及文明在人群基因融合和文化交流方面的复杂性,突破了过去依赖考古和文化印记的局限,以科学且直观的遗传证据丰富了我们对古埃及社会及其与周边文明联系的理解。同时,这项研究为古埃及及更广泛北非地区的古DNA研究提供了技术与方法上的范例,特别是在炎热干旱环境下古DNA提取和测序的成功,鼓励未来展开更多的早期埃及统治时期遗骸基因组测序。面对古埃及悠久历史中的重大社会变革、气候波动及政治动荡,构建完整的人口基因流动图谱对于揭示文明发展本质极为关键。未来研究有望通过加大样本量、覆盖不同社会阶层和地理区域,加深对埃及古人种群多样性和历史迁徙事件的认知。
此外,借助遗传、考古及环境学的多学科整合,或将揭示更多古埃及人如何与外部世界互动、适应环境变化,以及其基因与文化的传承与演变之路。这次努韦拉特古人的基因组研究不仅是科学史上的里程碑,更为理解人类文明交织的历史提供了基因学层面的生动注脚。它提醒我们,文化交流背后往往伴随着人口流动和基因融合,古代世界的连续性与变迁远比单纯的考古遗物所能揭示的更加复杂且丰富。对于所有关注古埃及文明起源及古代人类迁徙路径的学者和爱好者而言,这项突破性的研究无疑是重新诠释埃及历史遗产的重要基石,同时也激励了全球范围内关于人类过去基因历史的持续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