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日克语,顾名思义,源于乌克兰词汇,最初指的是一种由黑麦、小麦、大麦和燕麦多种谷物混合而成的低质面粉。然而,这个词渐渐演变为一种语言现象的代名词,表示乌克兰语和俄语混合而成的方言或语言形式。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曾经被视为乡村落后、教育水平低下的标志,苏日克语如今正逐渐获得新的认可,成为乌克兰文化和社会变迁的重要体现。随着2022年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全面入侵,社会氛围的改变让更多人勇敢地使用苏日克语,尤其是在那些原本将俄语作为主要交流语言的地区。苏日克语成为俄语使用者过渡到乌克兰语的桥梁,也逐渐摆脱了以往的负面标签。苏日克语究竟是什么样的语言现象?它既不是纯粹的乌克兰语,也非纯正的俄语,而是两者语汇、语法和语音元素混合的产物。
语言学界尚无统一定论,有人将其视为方言、俚语,更多专家称之为"惯用语"。这种语言既因地区差异而多样,也随着时间不断变化。上世纪三十年代,苏日克语在苏联语言政策影响下呈现显著的俄语化特征,而近年来随着乌克兰文化复兴,苏日克语向更多乌克兰元素倾斜。更有趣的是,英语词汇也开始进入苏日克语,如"булінг"(buling,意指"校园欺凌")和"донатити"(donatyty,意为"捐赠"),展现出现代社会全球化和文化交流的影响。苏日克语不仅是语言现象,也是乌克兰多年创伤和生存智慧的体现。乌克兰作家拉里萨·尼特索伊曾指出,乌克兰人不仅经历了种族灭绝的悲痛,也面临了语言消灭的威胁。
苏联时代,俄罗斯当局曾严厉打击乌克兰语的使用,甚至对说、写、教乌克兰语者进行惩罚和迫害。为了生存,人们以苏日克语这种混合语言巧妙应对,既保留乌克兰语言的根基,又适应强势的俄语环境。这种语言策略不仅限于农村,随着乌克兰乡村人口迁往俄语占主导地位的大城市寻求工作和教育机会,苏日克语演变成一种"城市化的乡土语言",帮助移民融入城市生活社会,同时保持文化认同。学者拉达·比拉纽克将这种现象命名为"城市化农民苏日克语",象征着适应与保护自我语言身份的双重功能。苏日克语的使用范围有多广?2003年,基辅国际社会学研究院估计约有11%至18%的乌克兰人使用苏日克语,不到五分之一的人口。然而,到2024年一项针对基辅国家交通大学104名学生的小型调查中,使用苏日克语的比例已呈现显著上升,家庭使用率超过一半,且近五分之一人在与朋友通信时使用。
这一差异引发疑问:是苏日克语使用人数实际增加,还是对其承认和自豪感提高,令更多人坦率表达使用呢?长期以来,苏日克语成为乌克兰社会的耻辱和批判对象。2012年,尼特索伊称其为"乌克兰语言的强奸",而乌克兰语言研究所所长帕夫洛·赫里岑科则认为习惯说苏日克语反映个人发展的不足,是对文学规范的忽视。有人更直接地指责苏日克语使用者自甘堕落。然而,随着社会变迁和战争背景的影响,这样的负面观点正在逐渐淡化。2020年出现的"StopSurzhyk"聊天机器人旨在纠正非标准用词,体现了官方语言政策对苏日克语的矫正尝试,而现在这种态度正面临挑战。乌克兰国内语言结构正在悄然改变,越来越多的人欣然接受苏日克语的存在和作用。
许多语言学家提倡应宽容看待苏日克语,认为它是语言学习过程中自然过渡的阶段,是向标准乌克兰语迈进的第一步。著名语言学家斯维特拉娜·科夫秋克用"家中拖鞋"比喻苏日克语,强调其舒适性和私密性,认为官方场合应遵守语言法律推广标准乌克兰语,而个人日常生活应享有使用苏日克语的自由。苏联时代被视作"民族语言中的杂草"的苏日克语,或许正是滋养乌克兰语的涓涓细流。更深远的是,苏日克语的现象反映出新的语言层级和身份认同。过去是乌克兰人应对俄语统治的生存策略,如今苏日克语成为俄语使用者回归乌克兰语的阶梯。一些学者将其视为语言去殖民化的工具,是一种摆脱俄语统治、确认乌克兰主权和文化独立的方式。
苏日克语既是一座语言桥梁,也代表社会变化和文化融合。它帮助俄语背景的人更自然地融入以乌克兰语为主的交流环境,是对"压迫语言"的替代选择。总体来看,苏日克语现象提醒人们语言并非静态,也非纯粹民族身份的简单标志,而是充满历史创伤、社会变迁与文化适应的动态产物。它融汇过去与现在,连接乡村与城市,承载着民族的苦难与希望。未来,随着政治环境的变化和社会认知的提升,苏日克语很可能继续柔韧演变,成为乌克兰语言生态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挑战传统语言纯粹性观念,拥抱混合与多样,体现现代社会复杂多元的文化现实。
在全球化潮流推动下,语言的界限愈发模糊,苏日克语的存续与发展展现了语言如何作为文化交流和社会认同的活体,回应国家和人民对于身份与归属的双重诉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