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全球科技创新的迅猛发展，H-1B签证成为美国吸引全球科技人才的重要管道。最初设计该签证以支持高端科研和工程人才的引进，助力美国在科技领域保持领导地位。然而，最新的调查和数据揭露，H-1B签证现状远比想象中复杂得多，尤其在银行和电信行业展现出一幅截然不同的用工画面。由彭博新闻获得的独家数据揭示，像花旗集团(Citi)和美国第一资本银行(Capital One)这样的金融机构通过第三方中介机构大量雇佣H-1B签证持有者，而这些签证持有者往往来自外包或人力资源公司，薪酬远低于直接雇佣的同类职位员工。虽然技术巨头一直是H-1B签证的代名词，金融和电信行业对这类签证的需求同样巨大，甚至通过代办中介的方式占据了半数以上的新签证份额。以花旗集团为例，自2020年至2024年间，该行新增了约3000名H-1B签证持有者，这一数字超过了多家知名科技巨头。
然而，这些H-1B持有者中，只有少部分是硅谷型研究工程师，绝大多数是通过人力资源和外包公司派遣的IT合同工，这些合同工的薪酬水平显著低于花旗集团直接招聘的员工。中介公司在整条链条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中间人”角色，它们汇聚大量低层次技术工人并将其派遣至客户企业。与此同时，外包公司积极助力客户将部分后台业务转移至海外，旨在降低用工成本。此类中介企业因劳工待遇问题时常卷入争议，比如花旗集团最大H-1B合同供应商之一——塔塔咨询服务公司(Tata Consultancy Services Ltd., TCS)目前正在被美国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调查其是否存在针对非印度劳工的歧视行为，尽管该事件未直接牵连到花旗。塔塔咨询坚决否认相关指控，强调其致力于维护平等就业机会和商业诚信。花旗发言人则表示，公司吸引高技能H-1B签证人才以满足特定需求，并严格遵守相关法律法规。
虽然H-1B合同工只占花旗庞大员工队伍的小部分，但数据仅反映了最近四年新获签证，且未包含预先存在或已外包的岗位，总体外包规模可能远远高于披露的数据。据劳工经济学家苏珊·豪斯曼(Susan Houseman)分析，美国对进口商品的依赖已成为国人关注焦点，但对服务业外包，尤其是利用H-1B签证进行的人才流动，公众知之甚少，真正的规模可能是冰山一角。H-1B签证于1990年由国会设立，旨在吸引全球顶尖技术人才。随着需求远远超过每年85000个名额，美国政府实行抽签制度决定签证分配。然而，一些人力资源和外包中介通过“多重注册”等手段操纵抽签过程，使其在竞争中占据不正当优势。这类中介通过建立庞大的关联公司网络，以同一个申请人为多家公司提交多份抽签申请，被美国公民及移民服务局(USCIS)视为欺诈行为，并于2023年采取措施予以遏制。
大量交叉注册令庞大的外包企业占据优势，随后将获得签证的员工以合同形式派遣至各行业客户，中介从中抽取部分工资。学者及劳工权益倡导者指出，这使H-1B项目本意被扭曲，形成了对美国本土劳动力的不公平竞争，造就了一批有较少工作保障的所谓“二等”劳工群体。彭博新闻通过信息自由法案获得的数据首次揭示了哪些美国大型企业依赖这类通过多重注册获批的中介供应签证工人。美国第一资本、威瑞森通信、AT&T和沃尔玛等均位于榜首。首都壹号金融（Capital One）尤为突出，其超过一半的近千名H-1B合同工的申请存在多重注册现象，关联中介高达三百余家且大多存有多重申请行为。尽管Capital One未确认是否合作于调查中的相关中介企业，但表示会采取适当行动应对潜在违规。
除了中介从签证申请环节获得优势外，劳动力成本的压缩是另一个核心因素。法规要求签证担保单位支付给H-1B员工的薪资不得低于同岗位美国同事，但合同工作为间接受雇者，实际发放薪资远低于企业直接招聘的员工。技术研究机构负责人史蒂夫·霍尔(Steve Hall)分析称，部分薪资差异来自于合同工实际承担较低级别、技术含量较低的工作，或作为本土公司与海外外包团队间的沟通桥梁。但彭博对菜鸟软件开发者职位的深度分析揭示，即便职位相同，合同工平均年薪仍低于直接雇佣员工近五万美元，其中三分之一合同工仅获得劳工部规定的最低薪资。政治学家罗恩·希拉(Ron Hira)对此批评道，有企业只支付法律允许的最低限额，显著拉低了整个行业的工资水平。新数据固化了这一观点，也引发了对H-1B项目核心宗旨的质疑：若真为“全球顶尖人才”设立，何以薪资水平不见提升反而偏低？因签证持有者身份受制于中介公司，工人很难投诉待遇问题或转换至更高薪职位。
律师丹尼尔·哈钦森(Daniel Hutchinson)表示，签证依赖中介带来严重权利不对等，员工担忧失去签证身份而难以维权。2013年，哈钦森曾协助逾一万名签证工人集体诉讼成功，指控TCS非法扣除工资并要求工人交回税款，促成了近3000万美元的和解。尽管TCS称未曾承认违规，并通过和解降低诉讼成本，但该案件凸显了外包企业存在的劳动权益隐忧。在政策角度，国会共和党议员正酝酿移民法改革，聚焦H-1B签证的使用机制是否合理。然而，前总统特朗普任内虽力图限制H-1B数量，退出政坛前几天却发布劳动部指导意见，要求用工企业为合同工平等支付薪酬，而拜登政府则在上任首日撤销了这一规定，显示政策方向仍存不确定性。未来若重新恢复薪酬平等法规，美国大型雇主或将迎来巨大变革。
总结来看，H-1B签证体系已从初衷中的“引进顶尖人才”变质为了围绕成本节约而运作的复杂劳务市场。银行、电信巨头借助中介网络规避实际用工成本，将低薪合同工装入全球供应链之中。对于政策制定者而言，如何平衡引进人才与保障本土劳动力权益，赋予签证工人更合理待遇，将是亟待解决的社会课题。随着对相关数据与内幕的不断揭示，公众对这一体系的关注度也将持续攀升，有望推动制度趋于公平合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