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埃及文明以其悠久的历史和辉煌的文化成就闻名于世,尤其是在古王国时期(约公元前2686年至公元前2125年),埃及社会达到了政治与文化的巅峰,建造了金字塔等不朽遗迹。然而,直到最近,由于气候条件和DNA保存状况的限制,古埃及早期人群的遗传背景一直是遗传学研究中的空白。科学家们对于古埃及人与周边地区人群之间的联系,尤其是人口迁移与基因交流的历史,知之甚少。如今,随着古DNA技术的重大突破,一项划时代的研究通过对出土于埃及努韦拉特地区的一位古埃及男性个体进行全基因组测序,成功揭示了古王国时期埃及人的祖源组成,为研究古代埃及的遗传历史打开了新篇章。该个体的遗骸通过放射性碳定年确定其生活年代约为公元前2855年至公元前2570年,处于埃及政治统一后数百年,连接了早期王朝和古王国两大关键历史时期。独特的是,该个体身体被安置于陶罐中墓葬,极有可能促成了古DNA的良好保存。
研究者在这位古埃及男性的基因组中,发现了约77.6%的基因组遗传成分与北非新石器时代人群(尤其是摩洛哥的中期新石器遗址Skhirat-Rouazi人群)高度相似,同时约20%的基因组成分则显示出来自东部肥沃新月地带地区,包括美索不达米亚和周边的遗传亲缘关系。这一发现与同时期安纳托利亚和黎凡特地区的新石器及青铜时代人群的祖源特征相呼应。古遗传数据明确表明,古埃及与这一东部区域在人口基因流动上存在联系,而不只是物质文化交流的表象,如驯养动植物、陶器工艺以及文字系统的传播。多学科的考古学证据一直提示自至少公元前6000年,埃及已与肥沃新月地区存在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此次基因组分析首次直接证明两地间不仅有文化互动,还发生了显著的人口迁移,说明当时中东北非地区的人口结构复杂多变,跨区域人群流动频繁。科学家利用基因组构建模型证实了上述基因来源。
他们使用先进的qpAdm统计方法,将古埃及个体与多个人口基因数据进行对比分析 ,最终证明单一源群体无法完美解释该个体基因组的构成,只有包含了北非新石器时代和美索不达米亚新石器时期基因组的混合模型才能达到良好拟合。这种基因组成反映出早期埃及人群拥有既本土北非继承,又融入来自东部邻近地区的基因,进一步印证了考古学上埃及文明与周边地区融合发展的复杂过程。研究还排除了来自东非以及中、东、南非洲其他地区如埃塞俄比亚4500年前“莫塔”个体的实质性基因流入。这表明,至少在古王国早期,埃及人口的基因构成与撒哈拉以南非洲人群相对独立,主要受北非和西亚地区群体影响。放射性碳定年与同位素分析验证了该个体出生和成长于尼罗河谷的炎热干旱环境,饮食以陆地植物和动物蛋白为主,典型的埃及当时居民风貌。有趣的是,骨骼病理学分析揭示这位高社会地位的男性,年老时关节炎严重,显示其生前经历了长时间体力劳动,推测其职业可能与陶器制造有关,这与埃及古代浮雕中陶工的形象相符。
面部重建也基于骨骼扫描技术完成,为该古埃及人的形象提供直观参考。除了古王国个体的研究外,科学家还对古王国之后埃及第三中间期(公元前787年至公元前544年)两个个体的遗传背景进行了比较。这些较晚期个体显示了更多来自青铜时代黎凡特地区的外来基因比例,暗示期间埃及人口经历了显著的族群融合过程,与历史上中东地区政权更迭和人口流动相呼应。现存的现代埃及人基因组分析中,研究者识别出源自北非、黎凡特、东非及部分欧洲的多重基因成分。特别是约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现代埃及人基因与该古王国个体相关,表明早期埃及人基因库对当代埃及基因构成贡献显著,而东非人类祖源的进入则多发生在较晚时期。总体而言,这项研究不仅开创性地实现了对埃及古王国早期居民的全基因组测序,也为理解古埃及文明的形成、人口连续性与迁徙交流提供了遗传学证据支撑。
实验中采用了先进的单链DNA测序技术和严格的污染控制,确保获得了可靠的古DNA数据。多源数据整合进一步印证古埃及人与邻近地区人群的密切关系,丰富了此前仅靠考古与形态学推断的人口史。未来,更多来自不同考古遗址和时间段的古埃及基因组数据积累,将进一步完善地域内的遗传多样性图谱,厘清古代不同社会集团的遗传结构与流动轨迹。此研究建立了古埃及遗传学研究的新标杆,为探索人类文明起源以及区域互联互动奠定了坚实基石。古基因组学的进步,使我们得以重构数千年前文明交汇的遗传画卷,为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视角。探索那些源远流长的基因密码,有助于解读古埃及这部人类文明长卷中的诸多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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