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计算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现代社会的面貌。它们不仅成为各种信息处理的核心工具,更渗透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从最早的程序复制争议到如今数字权利管理(DRM)技术的泛滥,通用计算机俨然已成为利益集团与监管机构争夺的焦点。著名作家科里·多克托罗(Cory Doctorow)在2011年混沌通信大会(Chaos Communication Congress)上发表的演讲《未来计算大战:通用计算机的自由与控制之争》为我们描绘了一幅通用计算技术自由与管控的未来图景,也揭示了其背后的深刻矛盾与挑战。 通用计算机的核心价值在于其通用性和可编程性,意味着一台计算机理论上可以运行所有编译后的程序。其强大之处使得监管者和内容制版权益方感到焦虑,他们怀疑这种不受限制的计算能力将导致内容盗版、隐私泄露以及技术失控。
因此,几十年来,数字权利管理技术的演化便成了法律与技术交锋的战场。 早期的软件发行多半依赖实体介质,如软盘和光盘,容易被未经许可的复制,给开发者带来巨大损失。为此,企业尝试引入物理防拷贝措施,如带有缺陷的磁盘、硬件加密狗和复杂的身份认证过程,然而都未能阻止破解者的攻破。黑客们利用逆向工程,通过发布"破解补丁"或完整的"不受限制"版本,将版权保护形同虚设。 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内容的传播不再受限于物理介质,网络上的共享使得原本的防护措施加速失效。此时,数字权利管理进入了2.0时代,更多依靠复杂软件及法律手段限制用户对文件的访问和复制权。
1996年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通过的版权条约以及随后的国家立法,明确了保护版权的一系列技术防控措施及刑事责任,企图通过法律威慑破解行为。这些法律甚至将揭示或传播破解手段视为违法行为。 然而,这些法规并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破解技术和绕过手段仍不断涌现,内容复制反而因技术进步而更加便捷。与其说这些法律遏制了侵权行为,不如说它们制造了更加隐秘和复杂的控制手段,例如植入系统核心的根套件(Rootkits)和监控软件,使得计算机用户被迫使用带有"间谍软件"的设备,丧失了对自身设备的控制权。这种"应用设备化"的模式看似简化了用户体验,实则是削弱了通用计算机的核心精神 - - 用户自由选择程序的权利。
通用计算机的未来走向,正面临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线。一方面是加强控制,逐步将设备锁定为只能运行受权程序,利用码签名(Code Signing)技术控制操作系统和软件的加载,使用户无法卸载或更换被厂商预设的程序版本。另一方面是自由软件运动和开源社区的坚守与反抗,致力于保障通用计算机的自由运行权,提供公开透明的操作系统和应用生态,让用户成为自己设备的真正主人。 来自全球的法案,如美国的SOPA(停止网络盗版法案)以及各国对加密技术的限制,常以打击侵权为名,实则也限制了网络自由和言论表达。更有甚者,企图通过对互联网基础设施的管控来封堵特定协议和站点,打击匿名通信工具,为政府监控打开方便之门。这种"以版权保护为幌子"的监管行为,往往演变成大规模的网络监控和言论审查,挑战着互联网的开放性和自由精神。
未来的计算机不仅仅是桌面上的PC,它们将无处不在,嵌入我们的身体、汽车、家电、医疗设备等。软件定义的无线电、3D打印、基因测序器乃至自动驾驶汽车,使得通用计算机的边界愈发模糊,可控性更加难以保障。谁来监管设备内运行的程序,谁来定义"合法"的代码,这些问题将日益成为社会技术治理中的核心议题。 与此同时,数字权利管理的持续失败让监管者选择了更加严厉但也更加隐蔽的手段,例如固件级的锁定、强制签名和自动检测篡改机制。这些方案往往让用户丧失对设备的所有权感,设备变成了一种被监控的"电子器械",用户的每一次计算都被监视和限制。曾经,索尼公司偷偷植入根套件程序,监控用户的光盘使用行为,引发激烈争议。
此类事例说明,计算机自由的边界正在被围困。 多克托罗将目前的版权之争视为"迷你BOSS",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他预言,未来各方利益集团将针对通用计算机的每一个方面发起更为激烈的争夺,试图打造只能运行"他们允许的程序"的专用终端式计算机,以及能够封锁任意协议、内容的"可控互联网"。然而,这种对计算自由的压制注定不会成功,因为计算机天生拥抱"图灵完备"和"端到端"的设计原则,任何封锁或限制都是一场失败的五年计划的一部分。 解决问题的关键或许不在于技术封锁,而在于维护和推动开源软件、推动用户对设备和网络的真实控制权,实现真正的透明度和信任。诸如电子前哨基金会(EFF)、Bits of Freedom、EDRi及Chaos Computer Club等组织,正是数字自由的守护者和推动者。
不论是反对根套件、保障固件的开源签名,还是为用户提供绕过限制的技术手段,这些组织为未来计算自由的战争提供了必要的防线。 当前社会面临的挑战还包括如何教育公众认识到通用计算机自由的价值以及被限制的风险。类似吸烟危害逐渐被广泛认知的过程,计算自由的危险性和限制带来的代价也需要长期的社会认知与行为改变。人们被便利和体验吸引,但要意识到"便利"的另一面或许是被监控和失控。 未来的打击和挑战不会因为短期的失败而放缓,反而会让强权更加拼命地扩大控制范围。通用计算的战场不仅是法律和技术,更是自由意志、用户权利与社会价值观的博弈。
在一个电子设备充斥、网络无所不在的世界,只有赢得这场战斗,才能保障我们的自由不被抽离,才能确保计算机是我们创新和表达的工具,而非监视和控制的牢笼。 总的来说,通用计算机的未来正站在分水岭,如何在安全与自由、监管与创新、控制与开放中找到平衡,将直接影响数字社会的走向。我们必须警醒于技术发展的趋势以及沿袭其中的权力博弈,支持那些捍卫自由与透明的力量,推动合理监管与开放技术并存的发展模式,让计算的未来属于每一个真正的使用者和创造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