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数字时代的飞速发展,信息传播的速度和广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但随之而来的,也是一种深刻的社会心理变化:我们正在进入一个被称为"心理战现实主义"的时代。这一概念,源自对传统心理战(psyops,psychological operations)文化的重新认识和对信息操控机制的普遍警惕。心理战现实主义不仅仅是对阴谋论的热衷,更是反映了现代社会中一种被普遍感知的、难以逃避的控制与操纵体验。它描述了一种社会氛围,人们普遍相信自己处于持续的心理操控之下,怀疑一切官方信息,甚至对现实本身产生深刻的不确定性。 心理战最初是军事和政治领域中将信息作为非武装武器使用的策略,其目的是塑造公众的认知和情绪,从而实现战略目标。在过去,这通常表现为对敌对势力的心理攻击或宣传。
但随着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发展,心理战的形式和影响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普通网民不仅是信息的接受者,也成为信息制造和传播的积极参与者,心理战的边界变得模糊。网络上各种"心理战"性质的内容 - - 包括"阴谋论"流行梗、"反体制"幽默以及意在揭露权力行使秘密的线索 - - 正成为一种文化现象。 社交媒体平台上盛行的"psyop memes"(心理战梗图)便是心理战现实主义的显著体现。这类梗图往往带有浓厚的讽刺意味,融合了反体制观点和对于政府、权力机构的深刻怀疑,如"鸟儿是中央情报局线人"这样看似玩笑的话语却映射着大众对监控社会的恐惧和不信任感。它们在年轻一代尤其是所谓"终端在线"(terminally online)的网民中广为流传,形成了一种亚文化氛围,人们通过幽默和荒诞的表达方式,释放对现实的不满和焦虑。
心理战现实主义的兴起与几个社会信息现象密切相关。首先,公共信任的崩溃是关键因素之一。无论是权威媒体的报道,还是政府的官方表态,越来越多的人抱持怀疑态度。9·11事件的各种阴谋论就是典型案例,网络上大量对官方叙事的质疑与调侃,反映了公众对信息真伪的分裂和对权力机构的不信任。其次,算法驱动的社交媒体导致信息茧房和意见极化,人们在相对封闭的社群中不断强化已持有的观点,弱化了对反面信息的接纳,助长了阴谋理论的传播和心理战梗图的流行。 从心理学角度看,心理战现实主义折射出的是信息过载和信息不对称下的认知疲劳。
面对铺天盖地的信息和无处不在的监控,人们产生了分辨信息真伪的困难感,导致怀疑主义甚至被极端化。每条信息背后可能都隐藏着某种"操纵",每个看似无害的内容都有可能是"心理战"工具。网络上的"联邦调查局(FBI)特工无处不在""所有人都是线人"这类幽默,却折射出大众心中根深蒂固的监控焦虑和对真实性的无畏追问。 此外,心理战现实主义还与现代技术的发展密切相关。人工智能、大数据和脑机接口技术的出现,虽然带来了便利,但也加剧了人们对隐私和思想自由的担忧。以埃隆·马斯克开发的脑机接口项目为例,当技术能直接影响甚至读取人类思维时,个体的自主性和信息安全成为极大挑战。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人人都可能成为"被影响的目标",心理战现实主义的氛围得以强化。 这一时代的典型特征,还包括对传统事实的解构和"真相"的相对化。信息的无限复制、断章取义和重新组合,让人们很难确立统一的共识,甚至开始怀疑"共识现实"的存在。正如哲学家齐泽克所言,现实的流动和表征变得不稳定,人们在虚假与真实、事实与观点之间游走,形成了一个理性与迷信、怀疑与信任并存的复杂生态。 社会和文化层面上,心理战现实主义催生了新的表达形式和文化运动。例如"schizoposting"(精神分裂式发帖),通过令人困惑甚至难以理解的文字墙和碎片化信息,表达对资本主义体系和权力结构的抗议,形成具有高度解构性和反叛性的网络文化。
艺术家和创作者们借助这一现象,试图揭示被主流忽视的社会矛盾和信息操纵的隐秘层面,进而引发公众对权力关系的深度反思。 那么,面对心理战现实主义,人们应该如何自处?理性地分析和辨别信息来源、增强媒介素养成为首要任务。与此同时,社会也需要营造一个更为透明和负责任的信息环境,减轻公众的不安和疑虑。虽然完全消除偏见和阴谋论极为困难,但通过教育与技术手段的结合,可避免陷入极端怀疑和无意义的虚假信息漩涡。 作为个人,我们应保持批判性思维,避免陷入所有信息都是"心理战"的极端宿命论。社会的稳定与进步,依赖于多元观点的理性交流与对真相的不断追求。
心理战现实主义呼吁我们在数字时代更加警觉,既不盲目轻信,也不全然否定,而是积极参与构建更加健康的信息互动与社会信任机制。 历史告诉我们,信息操控和心理战永远存在,但人类的认知能力和社会智慧同样在不断进化。理解"心理战现实主义"不仅是解读当今时代的一面镜子,更是引导我们重新审视人与信息、权力与自由之间关系的重要契机。在这条充满挑战的道路上,唯有清醒和反思,才能照亮前行的方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