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植物往往以静止和无声的形象出现,仿佛它们只是无生命的装饰,或是被动的自然背景。然而,植物其实拥有丰富而复杂的内部活动,它们与环境、甚至与彼此之间,存在着一种鲜为人知的"交流"方式。一位柏林的跨学科艺术家卢卡斯·古铁雷斯(Lucas Gutierrez)正致力于用科技与艺术揭开植物电信号的神秘面纱,将这一隐秘语言转化为可听见的声音和可视化的艺术形式,邀请人们聆听橡树和兰花等植物的"声音",探索它们的内在生命节奏与生态联系。卢卡斯在意大利托斯卡纳的卡斯泰洛·德·波滕蒂诺酒庄(Castello di Potentino)专门选择一棵已有150年历史的橡树进行研究,他通过贴在树叶上的微小电极捕捉植物体内流动的电信号。类似于测量人脑活动的脑电图设备,古铁雷斯使用的MIDI Sprout设备能够记录植物细胞膜内氯离子等化学物质迁移过程中产生的微弱电波,并将这些信号转换成音乐数据。植物体内的电信号并非随意,而是在光合作用、呼吸作用等生命活动中产生,显示出它们跨细胞间的交流与协作。
每次录音都呈现出独特的电波模式,年轻且枝叶繁茂的植物发出的信号较为活跃,兰花的电波则比橡树展现出更丰富的音调变化。古铁雷斯说,波滕蒂诺橡树传出的电波在音频中表现为低沉、神秘而空灵的和声,仿佛自然界的一曲无言交响乐。他将采集的不同植物信号融合,计划创作一部以植物为主角的"交响乐",这不仅仅是一项音乐创作,更是他名为"Denizens"的多媒体项目的核心。该项目结合激光投影、纺织艺术等多种表现形式,旨在让观众体验植物的隐秘生命频率,重新认识植物的存在和它们与环境、人类的深层联系。有趣的是,在他让酒庄的女主人夏洛特·霍顿听植物电波转换的录音时,她竟能准确猜出所对应的植物,这一现象虽缺乏严格的科学验证,却启发古铁雷斯思考人类是否能够以潜意识方式感知植物的振动。与此同时,他观察到植物的电信号随着白天时间、气温变化以及风速有所波动,仿佛植物在与周围环境同步,或许这种频率的变化能够视作植物的一种"语言"。
现代科学对于植物的"语言"研究已有不少探索。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昆虫学名誉教授理查德·卡班(Richard Karban)证明植物在受到食草动物攻击时,会释放挥发性有机化合物,邻近植物通过感应这些信号启动自身防御机制,这种信号传递被部分科学家视为某种层面的语言。不过,植物是否真正具备意图和沟通意识仍存争议,因为植物缺乏大脑,而意图的存在很难被证实,即使在动物和人类中也是如此。此外,科学研究发现,干旱受压植物会发出超声波频率的声音,这些声音有可能被昆虫用来寻找产卵位置,说明植物的信号种类和复杂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不仅如此,古铁雷斯通过实验发现,植物似乎会对人类的声波产生反应。在卡斯泰洛·德·波滕蒂诺酒庄,他邀请当地一支农民音乐家团队"卡德利尼"演唱传统民歌,随后测量葡萄藤的电信号。
结果显示,声音刺激使植物的电活动在短时间内发生显著变化,表达了植物与人类之间潜在的互动和感应机制。古铁雷斯本身并非科学研究者,他更关注艺术表达和感知层面的启发。他认为,植物的电信号或许代表了一种尚未被充分理解的隐形词汇,通过艺术转化将这种"语言"展示出来,能够激发公众对自然界更加深刻的认识和情感连接。古铁雷斯的Denizens项目不仅仅是技术的展示,也是一场跨越艺术与科学的哲学探讨。在去年8月于托斯卡纳举办的卡斯泰洛·德·波滕蒂诺纪录片电影节上,关于该项目的纪录片首映,受到了广泛关注。今年8月7日至10日,将有一场专注于物种间沟通的艺术节再次展映他的作品,进一步推动人们对植物沟通和生态共生的思考。
该项目获得了波滕蒂诺酒庄非营利机构"朋友组织"的资助,体现了文化保护与环境意识的结合。通过古铁雷斯的艺术创作和科学探索,我们得以窥见植物远超表面静默的生命本质,它们通过电信号闪耀出动态的生命节奏,与环境互动、与人类共振。未来,随着科技进步和跨领域研究的深入,这种植物电信语言的解码有望促进生态保护、农业创新乃至心理疗愈领域的新发展。更重要的是,它让我们重新审视自然界中那些被忽视的生命,唤醒尊重和共感,使人类成为地球上更为谦卑与敏感的"共生者"。在信息化与数字化高速发展的时代,植物的电信号也许正等待被我们听见、理解并珍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