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历史上一向存在深刻的种族矛盾和文化冲突,这种冲突的核心不仅仅关乎经济和政治权力,更深层次地体现在对文化表达和认同的掌控上。近年来,随着种族正义运动的兴起及黑人文化的广泛传播,特朗普政府针对黑人民族文化及其支持机构展开了系统性的打压行动。这种恐惧并非表面上的排斥多元文化,背后隐藏的是对白人文化统治地位和权力结构的深刻焦虑。其根源可追溯至20世纪中期直至当代,尤其是60年代兴起的黑人民族艺术运动(Black Arts Movement, 简称BAM),这场运动不仅掀起了属于黑人的文化浪潮,更成为黑人政治自决的坚实支撑。了解特朗普政府对黑人文化的恐惧,必须回顾历史上的黑人民族觉醒和反白人文化霸权的斗争。 1936年伯尔林奥运会上一位名叫杰西·欧文斯(Jesse Owens)的黑人运动员以四枚金牌震惊了世界,尤其是击碎了纳粹德国提倡的“雅利安人至上”神话。
此时,白人种族优越论的基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它不仅破坏了白人在智力和体能方面的至高形象,更动摇了其在文化艺术上的霸权地位。从奴隶制和殖民主义开始,白人文化一直被塑造为“文明高地”,黑人文化则被系统性贬低为低等或次要的存在。然而欧文斯的胜利标志着一种象征意义——黑人群体具有超越白人文化想象的力量,这种力量后来在60年代的黑人民族艺术运动中得以充分彰显。 黑人民族艺术运动发端于美国国内的黑人民权运动浪潮,它不仅仅是文化表达的复兴,更是黑人民族政治觉醒和反抗白人文化霸权的前沿体现。BAM强调文化自主权,主张黑人应当在没有白人权力结构干预的情况下,自行定义和塑造属于他们的艺术和文化身份。运动催生了一批杰出的黑人诗人、作家、艺术家及表演者,如阿米里·巴拉卡(Amiri Baraka)、兰妮·汉斯伯里(Lorraine Hansberry)、芭芭拉·桑切斯(Sonia Sanchez)等,他们不仅创作出大量彰显黑人自豪感和独立意识的作品,还积极创建独立的黑人文化机构,包括书店、出版社、艺术中心和学术期刊。
这些机构成为黑人文化生产和政治行动的坚实后盾,使文化资本转化为政治资本。 相比于种族平权运动的妥协与融合,黑人民族艺术运动更加激进,拒绝纳入传统的白人主流艺术范畴。BAM倡导“黑色即美丽”,以文化反叛的形式塑造黑人身份认同,唤醒黑人群体对自我价值和历史的重新认识。这种文化自觉与当时全球非洲大陆的去殖民化运动相呼应,强调黑人作为“国中之国”的地位和自我决定权。于1960年代末,黑人已经不仅满足于被白人界定的文化存在,而是在独立自主的框架下书写自身的历史和未来。 然而,这种文化上的独立自主却威胁到了美国权力阶层中以白人为中心的意识形态基础。
特朗普政府的连续举措,包括对肯尼迪表演艺术中心、史密森学会、国家非裔美国人历史文化博物馆等重要机构的掌控和领导层调整,显现出对黑人文化传播平台的战略性削弱。尤其是在博物馆管理层的替换和资金的削减中,我们能看到一种“同步化”策略,即清除与白人主流意识形态相违背的教育内容和文化展示。这似乎与历史上纳粹德国对于“堕落艺术”的打击策略如出一辙,都是通过控制文化话语权和审查意识形态来巩固权力。 事实上,特朗普所表达的反对政策并非单纯针对“多元文化”或“包容性”倡议,而是对黑人文化作为反抗工具在社会政治变革中的核心作用的直观畏惧。黑人文化的丰富多样和历史韧性让其成为动摇传统权力体系的重要武器。白人至上所依赖的神话体系,一方面是文化上的优越感,另一方面则是政治经济控制的合法化表现。
黑人文化的蓬勃发展,特别是在黑人民族艺术运动的影响下,将文化话语权从白人手中夺回,挑战了那些试图掩盖和扭曲黑人历史及贡献的叙事方式。 特朗普的文化政策还通过对“多样性、平等和包容”(Diversity, Equity and Inclusion, DEI)项目的大规模抵制表现出来。许多媒体和评论者将其简化为对DEI理念的反弹,但事实远比表面复杂。DEI的推广固然有其积极面,但在某些白人主导的机构中,很多所谓的多样性计划并未实质赋权黑人群体,反而成为掩盖真正政治变革的伪装。黑人民族艺术运动和其继承者则警示,单纯的代表性和表象的包容无法撼动白人至上的根基,必须通过文化自主和政治行动相结合的策略,真正实现黑人群体的解放。 黑人文化作为政治武器的力量还体现在其对公共知识和历史记忆的塑造上。
国家非裔美国人历史文化博物馆(NMAAHC)正是BAM理念的体现,它通过精心策展,挑战了美国传统历史叙事中的“美化”和“河蟹”,使公众能够从黑人视角真实了解美国历史以及奴隶制、种族歧视的深远影响。特朗普政府试图以“恢复美国历史真相”为名,压制博物馆对种族问题的正面诠释,标志着对黑人文化认知权的战争。文化不仅是艺术或娱乐,而是政治斗争的阵地,是激发社会变革的核心力量。 谈到黑人文化的力量,就不得不提及其在全球文化市场的巨大影响力。爵士乐、蓝调、嘻哈音乐等黑人艺术形式不仅塑造了美国的文化软实力,也成为全球年轻群体文化认同的重要源泉。黑人艺术家的成功和公共形象的提升,反映出黑人文化不可忽视的市场价值和社会影响力。
相比之下,特朗普政府的打压则显得越来越无力和讽刺。其试图通过政治权力抑制文化表达的做法,反而激发了更广泛的黑人文化自觉和抵抗。 总体来看,特朗普对黑人文化的恐惧,核心不在于文化的多样性本身,而在于黑人文化背后蕴含的政治自主权威和改写权力关系的潜力。黑人民族艺术运动传承至今,其对独立文化机构的持续建设,保护和传播黑人历史记忆,使黑人文化成为挑战历史虚构和抵抗种族压迫的关键力量。特朗普的文化政策虽试图削弱这些力量,但真正的黑人文化自觉和解放进程并不会因此停滞。 展望未来,黑人文化的自主权依旧是美国民主进步不可或缺的一环。
只有真正承认并尊重黑人文化的历史贡献与政治诉求,才能推动社会正义的实现。文化不仅是艺术形式,更是集体身份认同和政治力量的载体,只有维护文化多样性和文化自主才能实现平等与包容。特朗普时代的文化冲突提醒我们,文化与权力的斗争永远不会停止,而黑人文化作为重要的社会变革武器,其力量将在未来继续发挥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