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东亚特别是中国在改善空气质量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严苛的排放标准、工业转型升级以及清洁能源的大力推广，使得硫酸盐类气溶胶的排放量大幅下降。这种转变有效减少了雾霾和区域性空气污染，对公众健康产生了积极影响。然而，科学研究显示，这样的气溶胶清理行动同时也可能成为全球气温加速上升的幕后推手。气溶胶具有反射阳光、降低地表温度的冷却作用，当其大量减少时，隐藏的温室气体驱动的变暖效应得以“揭示”，进而加速全球变暖进程。 根据2025年《Communications Earth & Environment》发表的一项权威研究，利用八个最新地球系统模型的RAMIP项目模拟结果，东亚地区自2010年以来硫酸盐气溶胶（SO2前体气体的主要成分）排放量整体减少了约75%。
这种大规模的气溶胶减排直接导致全球平均地表温度在研究期内上升了0.07摄氏度左右，并造成太平洋北部地区显著的暖化趋势，这一变化与现代观测数据高度吻合。研究强调，东亚气溶胶清理是近十余年全球变暖速率加快和太平洋局部升温的重要驱动力。 虽然硫酸盐气溶胶的冷却作用众所周知，却容易被忽视的是它们区域性强、影响复杂。二十世纪后期，欧洲和美国的气溶胶排放显著减少，导致全球气溶胶空间分布从西方向亚洲转移。进入21世纪尤其是2010年后，随着中国等东亚国家大规模推行清洁空气政策，东亚成为全球最大的气溶胶减排区域。相应的卫星观测显示，地处中国的气溶胶光学厚度指数(AOD)呈持续下降态势，与排放数据高度一致。
这种变化引致地表吸收的太阳辐射增多，提升了区域和全球气温。 从全球视角来看，过去数十年地表升温率总体稳定，但2010年后，全球年均升温率由约0.18℃/十年跃升至0.25℃/十年左右。东亚气溶胶的减排在此过程中贡献显著。研究利用大规模多模式、多集合模拟的策略，有效剥离自然内在变率干扰，揭露了气溶胶减少对气候系统的敏感响应。气溶胶减少导致北太平洋海域低云霄罩减少，进而降低行星反照率，增强地球系统能量吸收，引起海温升高。更高海温反向反馈推进全球大气环流和气温变化，加剧区域气候效应。
此外，这些暖化效应还扩大到北美大陆和北极地区，反映跨区域传输和远程气候影响机制。 除了全球和区域变暖外，气溶胶减排也影响水循环。研究显示，全球范围内伴随温度上升，平均降水量增加约0.3%，表现为明显的“患热多雨”趋势。特别是在东亚夏季，降水增强，与温度升高方向一致。这种湿润化符合理论对水循环敏感性的定量评估，表明气溶胶控制不仅关乎气温，同时牵连水资源与生态系统平衡，影响农业和城市洪涝风险。 需要指出的是，与东亚气溶胶减排同时期，其他温室气体和气溶胶排放变化同样存在。
如甲烷濃度的增加和国际航运硫酸盐排放的降低，也对全球能量平衡产生了影响。然而，当前的研究结果表明，东亚气溶胶排放大幅下降的气候效应规模占据了后2010年代全球变暖加速的主导地位。在排除自然变率影响后，东亚排放减少的温度贡献接近全球升温率提升幅度的五分之一。 这种气候作用机制的识别，揭示了气溶胶在调控地球能量收支中的双重身份。过去数十年，通过人为排放气溶胶实现的“全球阴影”效应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温室气体的暖化影响。气溶胶的减少如同揭开盖布，令更多阳光直达地面和海洋，短期内加剧气候响应，带来了一种难以逆转的“清洁空气引致变暖”的悖论。
面对这一复杂现实，政策制定者需要权衡短期空气污染治理与长期气候变化的关系。持续减少硫酸盐气溶胶排放，有利于改善公共健康和生态环境，但同时可能提升全球气温和极端气候风险。这种交织关系提醒我们，气候和空气质量治理不能孤立开展。 未来气候策略应重点加强多污染物综合管理，推进温室气体减排技术，弥补气溶胶冷却效应减弱带来的气候压力。提高可再生能源占比、发展碳捕集与封存技术，强化甲烷等短寿命气体控制措施，都是关闭气候变暖空档的关键。在应对东亚气溶胶排放的同时，还需增强对远程大气输送、云物理过程及海气相互作用等关键环节的观测与模拟能力，以提升气候响应预测准确性。
技术角度，地球系统模型和多模式协作框架如RAMIP，为理解区域排放变化对全球气候系统的影响提供了宝贵工具。在不断更新和完善排放清单的基础上，结合卫星和地面观测数据，研究人员能够更好地分解复杂空间-时间尺度的气溶胶气候作用机理。这样能指导科学合理地评估政策措施的二级效应，减少不确定性，从而为政府和国际组织制定科学、稳健的气候治理方案奠基。 此外，国际合作尤显关键。东亚气溶胶排放的减排及其对全球变暖的影响，提示气候变化问题没有国界。相关地区国家应加强数据共享与政策协同，推动建立跨国气候大气污染监测及信息交流平台，共同应对治理带来的气候风险。
同时，提高公众气候变化意识，促进绿色低碳生活方式，增强社会参与度，也是长远之计。 总的来说，东亚气溶胶清理行动在改善空气质量方面取得了可喜成果，但其对全球气候系统的促暖效应彰显出清洁空气和气候政策的内在矛盾和挑战。未来气候行动需兼顾多重目标，积极寻求协调发展路径，实现环境治理与气候稳态的双赢。只有这样，才能科学有效地应对气候变化，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保障地球家园和人类社会的长远福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