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今社会,无论你身处何方,都会感受到一种广泛的分裂与不安。战争的阴影挥之不去,政治纷争激化对立,社交媒体成为愤怒与恐慌的温床,而地球的生态系统不断退化,令许多人感到无助与焦虑。在24小时不间断的新闻轰炸下,世界事件似乎不断放大人们的担忧和不安,形成一种难以摆脱的焦虑循环。我们执着地吸收信息,像饮海水一样,却始终无法解渴,反倒越陷越深。面对如此破碎的世界,20世纪哲学家汉娜·阿伦特曾深刻指出,真正困难的是“带着世界本来的面目去爱它”,即使里面充满了恶与苦难。我们该如何同时关注自己内心的平静与外界的苦难?斯多葛哲学提供了观照混乱世界的智慧与方法。
斯多葛学派的核心教义之一是“控制的二分法”,由哲学家爱比克泰德提出。他教导人们将幸福的根基建立在自身能够控制的范围内,而不是外部环境。当你不能改变外界时,便不让这些环境决定你的情绪。你所能掌控的,正是你对环境的反应和行为选择。我们能做的是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专注于自己所能做的事情,为自己和他人活出一个有意义的生活。然而,这种理念并非让我们冷漠无情或机械地屏蔽感情。
斯多葛哲学强调情绪的“第一反应”是自然且不可避免的。塞涅卡便指出,对灾难性新闻的恐惧、惶恐和愤怒等初动反应属于生理本能,我们无法阻止它们出现。关键不在于抑制初始情绪,而是如何处理之后的情绪状态。我们是让这些情绪失控,陷入绝望、愤怒和无助,还是用理性去引导,稳住内心,做出恰当判断?皇帝马可·奥勒留在他的《沉思录》中同样提出了具体的应对建议。他劝诫人们不要让对未来的种种苦难想象扰乱心神,而是专注当前的时刻,审视眼下的境况:有什么是真正无法忍受的?往往答案是没有的。未来充满未知与变数,我们无法预知,也无需过度担忧,我们应该处理好眼前的问题和自身的状态。
美国作家托尼·莫里森的观点亦与斯多葛哲学不谋而合。她在谈及面对世界危机时指出,绝不是自怜和恐惧的时间,而是“行动的时候”。莫里森在一篇文章中回忆,处于绝望时朋友的敦促激励了她:艺术家正是在恐惧和不安中工作,用创作回应世界的伤痛。她感叹那些在监狱和流放中依然创作的艺术家,他们以行动打破沉默和恐惧,治愈文明的伤口。莫里森强调,虽然认知世界的疼痛至关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拒绝屈服于这些困难。混乱与失败其实包含着知识和智慧的信息,而艺术正是传达和转化这些信息的手段。
我们可能会有退缩和内心封闭的冲动,但真正的治愈力量来源于行动。这种行动不必局限于政治或宏大的事业,每日对他人的善意、小小的关怀,同样蕴含着改变世界的可能。事实上,这正是斯多葛主义更深层次的精神所在。它不仅仅是内心修炼的哲学,也是一种倡导社会责任的宇宙观。斯多葛人认为我们身处同一个世界大家庭,只有通过修身养性,才能更好地对外贡献,推动社会进步。放弃对外界环境的执念,并非漠视世界,而是将幸福的根基扎根于自己对生活的投入与改善。
面对令人难以置信的挑战和永无止境的坏消息,斯多葛哲学赋予我们重新聚焦的自由:我们能做的,是活在当下,用行动去创造一个值得过的生活。著名灵长类动物学家简·古道尔也表达了类似的希冀。在她的作品《希望之书》中,她指出真正的希望并非空洞的愿望,而是需要积极的行动和投入,是有意识的参与。沉迷于大量信息,只会耗尽我们的精力,却无助于身心的成长。真正的世界需要的,是一个拥有希望、被激励去行动的你好。正如18世纪爱尔兰小说家玛丽亚·埃奇沃思所言:被希望激励的人能够完成那些恐惧所阻碍的人眼中的不可能。
黑格尔也曾认为,个人的灾难其实是一个重新审视自我、回归真实生命路径的契机,而这种精神亦可推广到整个社会。面对破碎的世界,我们可以选择以斯多葛的视角向内探寻,放下手机,陪伴亲人,感受当下的一呼一吸。当内心稳固后,我们便可以带着希望再次向外,积极参与世界、影响世界。最终,我们明白,世界的伤痛和混沌是客观存在,但我们对自身生命与行为的责任是主观且可控的。用理性驾驭情绪,以实际行动回应挑战,便是斯多葛哲学在动荡时代最宝贵的馈赠。它告诉我们,即使世界看来支离破碎,我们依然可以坚守内心的安定,赋予生活意义,并通过一点一滴的努力,逐步修复这伤痕累累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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